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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秦怀章却有些执拗的拨开他挡脸的手,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也丝毫没有错过他眼神的躲闪和难堪。
  为什么不让我看?小白就是小白啊,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小白,只是小白。秦怀章的语气温柔的不得了,但温柔中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与坚定,甚至为了让白衣打消心中难堪与猜疑,他竟鬼使神差的啄吻了他的眉眼,那一瞬间的肌肤相触就像是烟花般将两人炸的愣在原地。
  眼皮上湿热的触感,把白衣直接炸的大脑停止运转,但身体却本能的要推搡身前的人,惊慌失措的想转身就跑,但却在下一刻,被反应过来的秦怀章紧紧箍在怀里。
  小白,别走别怕我,我秦怀章脑子也是一团乱麻,那一瞬间的冲动就像是突然打破了些什么,但他一时还没捋清,只下意识的不想让白衣怕他,更不能让他离开,他本能的知道,若是现在放开白衣,他俩可能就回不到从前了。
  刹那间,屋内的气氛便已紧绷到了极致,紧紧相拥的两人心跳快如擂鼓,竟在某个瞬间达到了同步。
  炽热的红霞伴随着莫名的羞恼,从白衣耳间蔓延到了脖梗,他现在脑中一团乱麻。眼前竟如走马灯般快速闪现着无数画面。
  有他刚到四季山庄,跟秦怀章发脾气,把他珍藏的佳酿当着他的面摔了个稀碎,而秦怀章只是气咻咻的边数落他,边拾掇着满地狼藉,看着横躺的酒液,心疼的不得了。
  有他在山间乱窜,而秦怀章跑得气喘吁吁跟在他后面无奈又宠溺的叫他回家。
  有每逢年节都乐此不疲。来找他一起过节,却被不领情的他赶出去的落寞背影。
  还有秦怀章教他丹青,教他功夫,给他带山下的话本小说,游记杂谈,跟他兴致勃勃的讲山庄里的趣事。乔装改扮,偷偷摸摸带他下山去逛元宵灯会,看人间热闹
  他在四季山庄住了十余年,秦怀章也陪了他十余年,而这十年来的朝夕相伴,点点滴滴,却没有被岁月抹去一点痕迹,如今再次翻开依旧是那般的鲜妍。
  少年不知爱恨是一场心动,那些他曾经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包容,迁就和偏爱,现在再想起,却无端的染上了一层让他羞恼的绯红。
  可能是某种无法言喻的心有灵犀,秦怀章纷乱的脑海中也同样闪过他与白衣相伴的日常,那个精致灵动却倔强别扭的小少年是他那有些短暂的人生中最生动不过的颜色,私心也好,贪恋也罢,他生前本能的不想将这份独属于他的鲜妍分享给旁人,虽然他总说着想让白衣融入四季山庄,交更多的朋友,甚至有些自私的将白衣载入山庄传承,让他俩的羁绊更深一些,却下意识的将他的宝贝护得密不透风。
  或许在那份名为责任的外衣下,某些冲动与心思就已经变了质,只是碍于白衣远远慢于常人的成长和就算比他年长却亦如少年般单纯的心智,让他不愿也不敢多想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熟稔的相处是否不妥?直到他猝然离世,魂归地府,那份未曾发觉的心动也像是失去了土壤的嫩芽般悄然枯萎。
  而方才他那有感而发的冲动,却让那已经枯萎了的心动疯狂滋生,如今的小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青涩少年了,他以为他还要等小白很久很久,却没想到,竟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与之重逢,兜兜转转数十载,没想到他秦怀章竟然是在这九幽之地,生死之间才看透了自己的心思,真是太可笑了。
  奈何桥,孟婆汤,往生台一场轮回过后,谁又会记得前生因果?
  但如果不珍惜眼下的时光,那他与小白就真的只剩下情深缘浅了。
  这般想着,秦怀章就有些情难自禁的埋首在白衣的颈窝,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泛红的皮肤上,忐忑不安地喃喃着:小白,别走,别怕我我只是
  虽然刚才秦怀章的冲动确实把他搅得方寸大乱,但短暂的回顾生平之后却发现,好像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是他也好,秦怀章也好,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看透俗尘了。
  白衣骤然的放松下来,靠回秦怀章怀中,虽然面上红云未散,但心跳却渐渐趋于平静,亲昵地歪头蹭了蹭埋在他颈间的大脑袋,故作严肃的问了一句:你只是什么?
  秦怀章感受着怀中放松下的温软,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的泛起甜意,他抬头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人的眉眼,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深情的说:只是喜欢你
  白衣也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看得秦怀章都慌了,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白衣展颜一笑,轻浅的吻落在他的脸上,有些喑哑却软软的嗓音钻进他的耳朵里。
  好巧我也是
  方才屋内紧绷滞涩的气氛,骤然被暧昧与温情取而代之。
  白衣放纵的让自己享受着那突如其来的湿软温热,而秦怀章却控制着自己不要吓到他。
  良久,粘腻的唇瓣才缓缓分开,牵出一线银丝。白衣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轻咳一声压下那份悸动,故作淡定地说:你先放开我吧,这样好难受啊。
  而秦怀章也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一下那股躁热冲动,不管是他还是白衣,都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虽然心意相通让他情难自控,但却没让他彻底失了理智,乱了方寸,有些不舍得放开了怀中人,随着白衣的起身,怀中骤然空落落的感觉让他还有点怅然若失。
  白衣吐出口浊气,站起身搓搓脸,把那份羞红给搓了下去,一大把年纪了还害羞脸红,真的是丢死人了。
  小白!秦怀章见他起身要走,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跟了上来想拦住他,却被白衣羞恼的白了一眼。
  咱们聊的时间太久了,爹爹还在外面等着我呢。白衣抿起水润的下唇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他不说秦怀章都快忘了,门外还等着好些人呢,有些尴尬的搔了搔头,跟白衣一起走了出去。
  小院中,容长青喝茶都喝了个水饱了,才终于见那俩人舍得出门了,听到门扉的吱呀声,他有些气不顺的哼了一句:小铃铛,你怎么跟着姓秦的叙旧叙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跟你爹有这么多话说呀。
  白衣见他老父亲有些不高兴了,也没在意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他小名儿,抿唇轻笑,小跑着凑到他身边,替他斟了杯茶,算是赔罪。
  秦怀章先消化一下白衣的小名竟然叫小铃铛,这也太可爱了吧。才轻咳一声,有些歉然地说:抱歉,让容伯父久等了。
  不敢当。容长青就算喝饱了,但白衣递给他的茶他还是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就将白衣拉到他身边坐下,见秦怀章贴过来,要坐到白衣身边,他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眼神斜了斜他旁边的空位,那意思很明显。
  秦怀章尴尬的咳了一声,但还是顺着容长青的意思走到了他的身边,还往他身边挪了挪,礼貌的跟他另一边的谷妙妙拉开了一点距离。
  白衣以防他爹再开口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就先对着他身边的温如玉拱手一礼。
  您就是温如玉温先生吧,早年的救命之恩,白衣还未曾向您道谢,却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是辜负了你那份医者仁心。他只与温如玉夫妇打了个照面,便知晓这两人的身份了,毕竟温客行完美继承了他父母容貌上的所有优点,想看不出这亲缘关系都难。
  温如玉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我该做的,在下还要谢谢白兄对犬子的照顾呢。早在去年龙雀入地府的时候,他和玉森怀章这几个生前的兄弟就聚了一下,知晓了一些阳间的事。
  一提到儿子,谷妙妙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急切地探了探身问道:白大哥,我我儿子衍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有点失礼,但白衣却不甚在意,面对谷妙妙的一片慈母之心,他也浅浅一笑。
  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温客行,是个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对了怀章,他回到四季山庄了,也给你们报了仇,现在呀,正和子舒一起重振四季山庄呢。白衣下意识的回避了温客行之前鬼谷的那几十年,只对着眼前的人,避重就轻说着让他们宽心的话。
  闻言,谷妙妙不禁泪湿双目,她与温如玉这么多年徘徊地府,不愿投胎,就是放心不下他们的孩子,是他们对不住衍儿,让他小小年纪便失了双亲,这么多年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温如玉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先安慰抽泣的妻子。而白衣还挂在脸上的笑意,见谷妙妙哭,也骤然垮了下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秦怀章。
  怎么办啊,他最见不得女子哭了。
  秦怀章也是有心无力,只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弟妹放心吧,小白都说了,客行现在在四季山庄跟子舒在一起呢,你们也放宽心,那孩子肯定会平安顺遂一生的。
  是啊,是啊,温夫人别哭了,老温他现在好着呢,他还养大了个小丫头,那丫头都觅得良人,老温他过不了几年就要当舅舅了,他们现在都在四季山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白衣有些手足无措的说,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与亲子阴阳两隔的母亲。
  而谷妙妙听到这几人的劝慰,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接过温如玉递给她的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勉强的挂起了个笑脸。
  对衍阿行的路还长着呢。
  见谷妙妙终于不哭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还是秦怀章怕再提起一些伤心事,惹温夫人伤心,就率先一步问白一些阳间的事情。
  容长青自然也很关心他家小铃铛的生前之事,侧耳倾听,时不时的问一些问题。
  白衣也就避重就轻的将他们想知道的说了个七七八八,听得在场之人无不感慨。
  正在他们几人闲话家常的时候,院外便传来一声声嘈杂的呼喝声,秦怀章还以为又有喝醉酒的在店里闹事儿呢,就率先一步起身出去查看。而白衣就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容长青见他俩那自然而然就牵在一起的手,眉头就是一跳,气哼哼的跟上去,想把他们拉开,温如玉和古妙妙见他们仨都走了,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能帮把手。
  但酒庄外吵杂的却不是秦怀章想象的醉酒闹事,而是一行七八个鬼差,将店门口围堵了起来,惹得店里的客人和街上的行人都驻足围观,都好奇,这开了十几年的秦氏酒庄,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那一行鬼差中带头的正是方才在城门口与容长青寒暄的那个小吏,眼尖的他一下就看到跟着一行人一起走出来的白衣,指着他就对那为首的青衣官员说道:陆判,就是他,没有腰牌文凭就跟着容老板混进城里来了?怕是个孤魂野鬼来的!
  容长青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太妙,下意识将白衣护在身后,方才的那种异样感也悄然滋生,好像有某些事情正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而那被称作陆判的官员本来是有些不耐烦的,今天本是他轮休,好不容易不用坐镇阴司衙门,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还没悠闲半日呢,就被着愣头愣脑的守门小吏扰了清静,但既然城中出了这样的隐患,职责所在,他也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勉强跟着他们过来看看,但只看那人一眼,他便察觉出事情不太对劲,慵懒的神情骤然一肃,竟朝着被挡在人之后的白衣拱手一礼。
  下官陆绛,见过仙君!以他的见识,只需一眼便看出那白衣青年的不凡,千年难遇的先天道体,自然是得天地青睐的,别说他只是个小小判官,连十殿阎罗见到这小祖宗都得礼让三分。
  这可是得天道厚爱,能妥妥飞升的准上仙呀。
  他这一拜可把所有人都给惊到了,跟他前来的鬼差不明所以,那挑事的守门小吏甚至觉得自己踹到了铁板,好像招惹了个更大的麻烦,而被拜谒的白衣也是一头雾水,他看了一圈将他围拢在中间的其他人,见他们也是不明所以,而那青衣官吏却依旧躬身行礼,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绕过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容长青和秦怀章,顶着众人惊异的视线,缓步走出酒庄,直觉告诉他这群人不会害他。
  陆大人先起来吧,白衣离那陆姓官员隔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抬手虚虚的把他扶了起来。
  陆绛站直身,这才仔仔细细的看清了白衣的容貌,心中暗叹一声好姿仪呀,又谨慎的垂下视线,恭敬的说:仙君莅临地府,下官等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仙君见谅!
  大人为何称我为仙君,什么叫莅临?我死了自然是要魂归地府的呀?白衣彻底懵了,什么情况?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搞不清情况,那姓陆的官员也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问:仙君您不知道吗?下官还以为您是来这里游玩访友的呢?
  我该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白衣就差把懵逼写脸上了。
  这时候还是容长青老成持重拿得住事儿,走到白衣身边,向那陆姓官员拱手一礼:还得请教陆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陆绛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事情好像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见白衣一头雾水,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只得摆出一副得体又周到的微笑,躬身邀请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可说不清,还请仙君移驾阎罗殿,容下官细细道来。
  这时秦怀章也走到了他身边,白衣与他对视一眼,被容长青牵着,跟着那陆姓官吏向着阎罗殿走去。
  今天负责当值的泰山王,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本就忙到焦头烂额,忽然又接到手下判官的禀报,说是有个小仙君勿闯地府,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揉了揉熬出血丝儿的红眼眶,随手招呼来一名小吏,赶紧去叫轮休的秦广王来救场,他都忙到脚打后脑勺了,哪儿还抽得出时间去招待仙君呀。
  白衣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去过阳间的官府衙门,却先到阴间的阎罗殿做客了,接过府衙小吏递上来的香茗,他还有些在状况外呢,要不是有容长青和秦怀章一左一右陪在他身旁,他都坐立难安了。
  方才引他们进来的陆判官在招待好他们之后,便匆匆去迎他的上司阎王大人了。
  一时间这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人,并几个躬身立在两侧的皂衣小吏。
  爹爹,怀章,你们说这是什么情况呀?白衣左看看右看看,今天一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脑子一时都没转过来弯儿。
  白衣都懵,他俩更懵。
  还是容长青叹了一声,拍了拍白衣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我看那陆大人对你是真的尊敬,应该不会害你,咱们既来之则安之吧。
  是啊,要真出了什么意外,还有我呢,别怕。秦怀章也覆上了白衣握紧扶手的手,把那只紧张到指节微微泛白的手包在掌心安慰着他,不出意料的被容长青狠狠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