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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密是件很好玩的事,就像密室逃脱一样,一无所知的从手边每一个小物件上推测出发生过什么,又将发生什么。
  一个人的一生写在她留下的纸上、听过的歌上、穿过的衣服上、看过的书上。
  还有,关着的门上。
  他很少看见这么不注重安全的独身女孩子呢,这让他简直感受到一种无言的挑逗感,无声的邀请从她门上从不拧紧的猫眼开始,一直蔓延到门后深深的她的房间,若有似无、若即若离的隐秘的挑动他的神经。
  仿佛可以闻见玫瑰的香味。
  乐歌站在2301的门前,才8:30,她一般是9:20到家。
  老式的猫眼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几乎是纸糊的,一戳就破,再加上她门上用的锁也是最简单的,一根钢丝就可以扭开,大门对他来说是不设防的。
  但是他不想不留痕迹地来,拧开房门对他来说太简单,要怎么让他的小玫瑰稍微注意到一点呢?
  他状似苦恼的皱起了眉。
  所以,还是猫眼吧。
  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拿起工具,嵌套在老式猫眼上,轻巧地扭动了几下,猫眼立刻松动了,再来回转动几圈,装着圆形镜片的猫眼就完全拧了下来,他用一只手接住,银白色的金属块落在黑色的手套中。
  另一只手将工具杆伸进猫眼留下的孔洞,杆子弯折,轻轻探了探,往斜下方伸去。
  伸入大概一臂长的距离,碰倒了阻碍,他俯在薄薄的门板上,侧耳倾听,缓缓转动工具杆,杆上小小的挂钩与金属的把手发出轻轻碰撞的声音。
  叮,叮,磕哒,上钩了。
  勾子勾住门内的把手,他拉起伸缩的工具杆,往上一提,门把手向上转动,门锁被从门内拧开。
  他微微后退一步,拿着猫眼的手轻轻拉起门外的把手往后一带,吱呀一声防盗门就被打开了,全程不超过十五秒。
  他又贴心地为她将猫眼装上,但是又故意留下小小的破绽,将猫眼装的松垮垮,好似在提醒着不上心的主人一般。
  再轻轻关上门,门锁合上门框,发出小小的一声磕哒,屋内一片黑暗,月光从客厅的窗户撒进来,玫瑰的芬芳又氤氲在空气里,给这间房子笼上一层梦幻似的滤镜。
  一切都静静地躺在月光下,等待他的解读,她用过的所有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未知,都如她一般馥郁迷人。
  昨天是她的卧室,今天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书房吧。
  他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进她的书房,身材矫健高大,脚步声却几近于无,书房在房子的南侧,她不喜欢关上房门,这套房子一共叁个房间,门都是棕色木质,上面浮雕着几圈线条,简单大方。
  他走近南侧的那扇门,里面摆设很简单,两个立式的书柜贴着墙紧靠着,颜色是同木门一样的棕褐色,地板中间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办公桌,上面是一台开着的银色笔记本。
  椅子对他的身材来说有些矮,他坐上去转了两圈。
  窗帘也是拉开的,布料是墨绿色类似羊绒的厚重款,在窗户的两侧拢起垂下,这是很少见的窗帘颜色,但是配上整个房间的桌椅书柜竟也蛮好看。
  他站起身,先从书柜开始。
  他隔着玻璃柜门看书柜上摆着的书。
  园林设计大全,园艺智慧,月季四季栽培,实用养花……
  都是花卉类的书籍?
  他想起餐桌上的玫瑰花。
  戴着手套的手指在玻璃柜门上轻点。
  唔,说起来,卧室里床头柜上也放着一本读了一半的植物图鉴,梳妆柜的抽屉里也有一沓花圃供应商的名片。
  所以说,花卉可能不仅仅是爱好,而是职业?
  会是什么呢?
  需要花圃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每天回来的时间好像都差不多,最近临近假日好像更晚了,周末也是一样的作息。
  所以,上班族可以排除了。
  是自己开店?
  他收回手指,隔着口罩在下巴处摩挲,开花店的小玫瑰啊……
  他眯上眼睛,似乎可以想象她穿着半长的裙子在满室的花朵中回头一笑的样子。
  她的裙子他都很喜欢,每一件。
  捂着脸低低笑了片刻,他才松开攥紧的手,打开书柜的玻璃门,略过花卉培育的书目,一个谜题解完,他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书柜的最下层有一个盒子,硬质纸盒子,和书差不多大小,他伸出手拿出来。
  盒子很旧,是老式的款式,看起来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四周的角被人用金色的纸箔小心的包起,看得出很珍惜的痕迹。
  他呼吸急促几分,让人珍惜的,小心存放的十几年前的盒子。
  他像是要打开尘封已久秘密一般,心情混杂着期待和渴望,不禁用手上下摩挲着纸盒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揭开。
  里面是一沓老照片和明信片。
  他无声地拉开嘴角笑了。啊啊,解密最重要的一环来了。
  将盒子摆正放在书桌上,他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摊开在桌面上。
  最上面是一张合照,照片画面已经有些发黄,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留着复古蓬松短发的男子搂着她们笑得开怀。
  画面上年轻的女人微微抿着嘴笑,而她怀里的小女孩却一副害羞的模样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只露出半张侧脸,尖尖的下颌,脸颊白皙柔嫩,耳朵微红。
  是小时候的小玫瑰,真可爱啊。
  照片下面是一排金色的印字:白珏八周岁于湖畔。
  啊他的小玫瑰叫白珏啊,真好听。
  照片不少,他一张纸欣赏,有含羞笑着的她,也有摔了一跤哭鼻子的她,每一张都有她的父母,母亲和善,父亲爽朗。
  一直到最近几张,皱纹爬上父母的眼角,母亲笑得不再和善,而是含着几分勉强,父亲的面容开始变得严肃,身形却瘦削。
  照片上的白珏仍旧是笑着,每次合照手却紧紧攥着身旁的父母的手,像是给予力量。
  镜头下的她很漂亮,从小漂亮到大。
  最后一张仍旧是叁人合照。
  母亲在左边,穿着白色条纹的病号服,脸颊瘦得几乎要变形,笑得却十分开朗,仿佛放下重负一般畅快,眼睛的皱纹让她再也看不出年轻时的样貌;白珏在中间,鼻头微红,眼眶里水盈盈的含着泪,表情压抑着抽泣一般,面对镜头想笑也笑不开一样奇怪;父亲站在右边,头发已经全白了,表情也是一样压抑苦痛,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哀痛。
  落款时间就在两年前。
  他摩挲着照片,将照片翻了过来,背后用黑色的笔写着两行字:
  乖囡,爸爸妈妈没办法一直陪着你,要坚强!
  放下照片,旁边是一沓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各式各样的花朵,背后写着:囡囡二十岁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这样的明信片一共几十张,从二十岁一直祝贺到八十岁,仿佛是把这一生的长命百岁的祝福全部都送了出去一般。
  明信片上还沾着水滴一样的痕迹,有的字迹被模糊。
  乐歌的手指在那一点水洇湿的痕迹那来回的摩挲,想象她是如何将眼泪滴在这纸上。
  呼吸不由得变得粗喘。
  啊他的小玫瑰,可怜的小玫瑰。
  爸爸妈妈都没有了啊。
  所以门都开着,所以锁也不换,所以所以,所以只有他了呀!
  他胸腔里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声响。
  “吱呀——”大门被打开。
  骤然的寂静被打破,一片黑暗中投入一束微光。
  哐当一声,门又关上,玄关的灯亮起。
  她回来了。
  乐歌静悄悄站在原地。
  啪嗒,客厅的灯也被打开,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她在脱衣服。
  脚步声由远及近,快了快了,她马上就要经过书房了。
  乐歌的呼吸声放缓,心跳却犹如擂鼓,啊呀啊呀,要是这么早就被她发现了,他应该怎么办呢?
  哎呀哎呀,好害羞呀。
  他靠墙站着,身影掩盖在墙的阴影里。
  但是只要她略微回头,就可以看到书桌上散开的照片和明信片。
  她会发现吗?
  她会发现吗?
  乐歌不知道是期待她发现,还是希望她不要发现。
  而那个纤细的身影却只是一无所知的、毫不关心的直奔向卧室的淋浴间。
  擦身而过间他仿佛可以闻到花香,这一刻的时间被无限的拉缓,一切的声音和光线都在他们交汇的这一点开始扭曲四散,所有的颜色都成了她的陪衬色,世界在这一刻围着她转。转头,转头,只要你微微转头就可以看到我!
  乐歌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心跳已经可以被她听到。
  但是她仍然是保持着一样的速度,轻轻地,缓缓地,梦一样的飘过了。
  啪嗒卧室的灯被打开,哐当淋浴间的门被关上。
  哗啦花洒的水声开始喷洒。
  她走进了卧室开始洗澡。
  乐歌微微摇头笑了笑,就是这样毫不设防的、无声引诱他的小玫瑰啊。
  他从影子里动了动,走了出来收拾桌面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按她的顺序迭好,放进纸盒子,明信片也收拾好,他最后拿起一张看了看落款。
  时间是6月2号。
  不就是明天吗?
  原来他的小玫瑰明天过生日呀。
  照片和明信片都被妥贴地放置在盒子里,他再将盒子塞进书柜里,关上玻璃柜门,椅子也转回原来的方向。
  书房瞬间恢复了无人进入时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