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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个纸人。
  乖乖躺在他掌心的,是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一个小人的嘴不甘地咧着,像是在大笑,另一边的却是在哭。他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到后院,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坐在院子里,手持一把红色的剪刀,嘴里念念有词地在剪纸。
  在她的旁边,叠着几沓黄色的纸钱。她似乎非常熟练,不需要在纸上画上轮廓,只用剪刀,便轻轻松松剪下两个手拉手的小人。小人的纸片飘得满院都是,在风中打着旋儿,被吹到一边。
  她看起来好老。
  这是我妈妈。任秋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姐姐死后她就疯了。
  其实她早先时候精神就不太好了。任秋想了想,五年前面粉厂爆炸的时候,精神就不太好了,那时她就经常说,早知道就不该买那张彩票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办厂子也是想帮助大家,只是都没有得到好报后来姐姐死了,她就越来越
  虽然村里人都说,我姐姐变成了厉鬼,但我我还是不想相信。任秋低声道,她活着时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人呢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槐转过头去,只见楚天舒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到了两人的身后。他穿着hello kitty的花围裙,看上去非常滑稽,眼神却很坚定:既然你这样说的话,我们会想办法的。
  林槐虚起眼:你
  我们会想办法证明你姐姐的清白的。楚天舒很认真地说。他的脸上脱去了以往的玩世不恭,让林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她能有像你这样相信她的弟弟,说明她活着时也是个很好的女孩。
  你任秋一时有些慌乱。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半天,说:我,我去叫妈妈吃饭。
  他似乎是高兴极了,又似乎是落荒而逃。
  喂,你是要把无限流游戏玩成名侦探柯○吗林槐在楚天舒耳边很小声地说,万一,我是说万一,厉鬼就真的只是任纯该怎么办?
  总会有别的方法的。楚天舒说。
  喂你该不会是要伪造证据,做一个纯白的谎言吧。林槐虚起眼,这种欺骗npc的行为就算是出于好意,我也
  不,我是说,总会有别的办法,能证明任纯不是厉鬼。楚天舒挠了挠头,既然我答应过他,我就一定会做到而且,我真的觉得任纯,不是那只厉鬼。
  一股隐约的不快爬上了林槐的心头。他说: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可能是一种直觉吧。我总觉得,死时也会穿着白裙的女孩,如果在死后还要被这么多人当成刽子手来唾骂,也太可怜了。楚天舒轻声道。
  林槐难以克制地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觉得当一只厉鬼,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为了自己的仇恨而复仇,是值得被谴责的一件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觉得,自己的仇,不能自己去复,还要被人唾骂,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槐:
  他们正说着,任秋却已经走到念念叨叨的老妇人身前,小声道:妈,吃饭了。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抬向任秋,微微闪烁着泪光。她似乎恢复了点神志,嗯了一声。
  然而在任秋转过身要离开时,老妇人却突然呀呀大叫起来。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抓着剪刀的手一阵乱晃,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身上。
  她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语,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任秋吓了一跳,刚要回过身去照顾母亲,就听见另一个清凉的声音:任秋。
  林槐回头,只见寄居在亲戚家的应夏正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很熟练地走了过去,拍着老妇人的背。老妇人在他的安抚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任秋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应夏:小夏,你怎么来了?
  给孙大娘送东西,顺便过来看看。应夏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看见林槐后,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模样。
  很快,这样的神情便消弭于无形中了,快得几乎让林槐都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任秋看见自己的朋友到了,很是高兴:你吃了饭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对了对了,介绍一下。他拉着林槐过来,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应夏,这位是村里来的考察员林槐,还有一个是
  不用介绍了,我们昨天都见过了。林槐对着应夏笑了笑。
  后者用余光看了一眼还在后院里剪纸的任母,不着痕迹地抓紧了自己的手腕。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任母由于精神问题,在房间里独自用了餐。应夏看着桌面上丰盛的菜肴,很是惊讶:这些都是
  任秋瞅了一眼林槐,后者毫无愧疚感地咬着筷子:都是村民们送给我们的,他们可热情了。
  酒足饭饱后任秋主动请缨去收拾碗筷。林楚二人则在院子里瞎晃。他们很难得能到达厉鬼的家属家,因此很是激动。
  这个墙上全是骂人的话啊。林槐敲了敲墙壁,看着真碍眼,把它刷干净吧。
  应夏看着他观察墙壁的模样,抿紧了唇。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厨房中,是任秋忙碌的背影。
  他看上去很高兴。
  很久没有过的,高兴。
  还要在这里吃好几天饭呢,看着碍眼。接着,他听见林槐的声音,有了行侠仗义的名义,打家劫舍就合理多了。
  应夏:
  而另一边的楚天舒也在院子里打着木材,过了一会儿,他招呼林槐过来看他手底下造型奇特的机构:明天用这个,把猪固定上去,要赶它回来就容易多了。
  应夏远远地看着两人。他的手先是松开,然后又是紧握,最终
  仍旧是松开。
  林楚二人在任家用过餐后,丝毫没有显露出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仿佛把任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根据地。任秋洗过碗、拖过地,便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时至九点,任秋似乎已经开始困了,他明明是在看着书,眼睛却快要睁不开,只是靠着时不时地摇头来维持清醒。看见楚天舒在书架前上上下下观看晃悠后,他抬起头来笑了笑:那个楚大哥,你想看什么,就直接拿好了。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天舒说着,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练习簿。练习簿上写着任纯两个字,字迹娟秀。
  他将练习簿从头翻到尾,又在书架上巡视了一番,没有看到第二个属于任纯的本子,正想抬头去问,手中的练习簿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任纯死后,任母就把她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以免触景生情。丹凤眼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说着,将余光投向另一侧正在打盹的任夏,你别让他看见他会伤心。
  楚天舒点头后,他才把手放开。另一侧却已经传来任秋的声音:额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是眼皮都快要黏上的模样。见主人即将就寝,林楚二人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在匆匆告别后,便跟着应夏往回走了。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冯爱玲家的众人却丝毫不敢有困倦。清醒的人瞪着眼,死死地盯着冯爱玲的头顶。
  为了保证12点,数字清零后所有人都能够清醒,在12点前,所有人被轮流安排睡觉,每次由两个清醒的人盯着冯爱玲的一举一动。如今醒着的,正是无聊玩手机的廖观,和发着呆的阮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血红的01逐渐淡化,冯爱玲也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了近乎疯癫。
  然而,在10点时,或许是知道自己将死,冯爱玲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十点这班,轮到廖观和阮恬。廖观和心仪的姑娘被分到一班,很是激动。
  他铆足了劲地和阮恬搭话,然而话从口出,又成了令他自己都尴尬的尬聊。好在阮恬的脾气也还好,只是笑,让廖观心里又有些宽慰。
  如果是在现实里碰见她就好了。廖观想着,可惜是在游戏里,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都活下来
  冯爱玲看着房间里的两人,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我我想去厕所。厕所在后院,我一个人不敢去。
  两人对视一眼,阮恬看着她头顶的01,估摸着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会清零,于是对廖观说:我陪她去厕所,你在这边等着。
  廖观连忙站起身:我陪你们去吧。
  阮恬摆摆手: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去厕所也没几步路,你一个男生,跟着我们去也不方便。
  她拒绝得坚决,廖观只好道:那你们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冯爱玲家后院搭了个小小的棚子,里面便是最简单的茅厕。阮恬见她进去了,站在外面等着,眼睛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诶?这里竟然还有一口井?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未把它放在心上。冯爱玲刚好出来,见她盯着井看,于是走过去说:这口井还是我爷爷那时候打的,里面可深了
  第66章 遍地飘零
  说着,冯爱玲低头向下看了一眼,那一刻她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这井底
  她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阮恬看她古怪的模样,也走了过去:井里面?
  姑娘,你帮我看看这个,我眼睛花,看不清冯爱玲挪开位置,阮恬见她并无危险,便把头探了过去:这里面?
  下一刻,她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大力。阮恬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冯爱玲推了下去!
  井正如冯爱玲所说,的确很深。三秒之内,阮恬便落了底,发出一声沉重的咚,与骨肉尽裂的声音。在把阮恬推下去后,冯爱玲紧张地将井盖按了下去,好像只要这样做了,阮恬的惨叫声便会被隔绝在内。
  阿弥陀佛阿弥托佛她神经质地念叨着。
  井盖下的世界总算是悄声无息了,她挪开井盖,小声问着井下:姑娘?姑娘?
  井下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想着纸条上的任纯的笔迹,冯爱玲露出了堪称激动的泪水,她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合在胸前,她的命换给我了,我成功了!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她因家中不断出现的野猫而心力交瘁。笔迹娟秀的字条,更是不断出现在她的桌上,字字句句都是纳命的意思。纸条上很明确地写了,她的大限,便是最近几日。
  然而在她几乎快要绝望时,今天一早,她却在碗里发现了新的纸条。
  让我们玩个游戏吧。过去,你编造流言,害了我的命。如今我死了,你却在世界上苟活至今你能心安理得地活着,不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害不了别人的命么?只要不亲自出手,就不是刽子手了么?'
  想要活下来的话。就用调查员的一条命,换你的命吧!
  你的后院的那口井很深,没有水,人掉下去,必死无疑。你可以选择拒绝,也可以想办法拼一把,这都取决于你自己。
  在观察了所有调查员后,首先进入她视野的,便是柔弱好驱使的阮恬。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阮恬对她毫不设防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一则她缺乏经验,二则死亡倒计时的时间未到,三则又有哪个玩家会相信,自己保护任务中的npc,会想要自己的命呢?
  冯爱玲因大功告成而脱力地坐在地上,狠狠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劫后余生的窃笑。好半天,她又把井盖盖上,跑回屋子,惊慌失措地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鬼,我看到鬼了是任纯!她尖叫着,她把阮恬,带走了!
  她的叫喊声惊醒了犹在玩手机的廖观,和在其他房间打瞌睡的程辛等人。几个人从房间里飞奔出来,为首的,正是面色冷峻的张明戈。
  厉鬼往哪里去了?
  冯爱玲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张明戈等人不疑有他,追了过去。
  司机跟着几个玩家跑了一路,终于体力不支,把手撑在树上休息。前面几个玩家也并不管他,径自去了,一时间路上,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这群人也不等等我他埋怨着,捶了捶腿。
  等等,我在埋怨什么啊,我明明只是个npc。一个念头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之前被绑架,是因为我的运气太差了,如今那两个煞神出去了,其他人也不再
  这简直是逃跑的绝佳时机啊!
  司机一时热泪盈眶,久违的求生欲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一时豪情万丈,感觉自由就在前方。
  下一刻他的脸僵住了。
  可如今,除了他的身边我又能去哪里呢?一股悲伤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现在没有车,没有身份,只是一个在副本里游荡的幽灵。系统显然遗忘了这个司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接他回家的想法。他就像一个被顾北城从家里赶出去的苏眠,世上已经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不过跟着他们显然是在找死啊。司机蹲在地上,努力思考着,他们有任务,我又没有任务,得想个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