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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其他 > 好友 > 第80章
  韦衡抬了一下眉毛,隔着营帐问奉玄:“奉玄,我要进去坐坐,方不方便。”
  奉玄撩帘让韦衡进来,没想到佛子也还没回自己的营帐。
  韦衡和佛子进了帐,冲雪也跟着挤了进来。代旺也在营帐里,他一直在营帐里等着奉玄回来,等着给奉玄生炭火——火生得早了,没人在帐中,白白浪费木炭。
  铜盆中的炭火刚刚点燃,营帐中还察觉不出炭火的暖意来,不过,帐中本来也不太寒冷:帐中铺着一方地毯,毯子是朝廷赐的宣州贡毯,以丝织成,厚而柔软,遮住了寒冷的地气。韦衡挂好灯笼,脱靴坐在了在地毯上。
  佛子和奉玄也坐在了毯上。毯子的东北角上压着一个狮子纽小香炉,铜炉中的火已经熄灭了许久,然而香气依然存在。那燃过的香名叫“松里坐云”,香丸中加了降真香和许多冰片,香气清幽冰凉。
  韦衡怕冲雪踩脏了毯子,不让它上毯,自己只坐在毯子边上,揉了揉冲雪。帐中有些黑,韦衡让代旺添了一支蜡烛,然后就下令让代旺回去休息了。营帐中只剩下了韦衡、奉玄和佛子三人。高勒守在帐外。
  韦衡说:“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第五兄弟有事要我帮忙,不如现在就告诉我。”
  佛子说:“我想从卢州出关。”
  “出关……”韦衡皱了一下眉,“我怕你出得去回不来。”
  奉玄累了一天,有些困了,捏了捏鼻梁,向佛子坐近了一些。
  韦衡说:“你必须要出关一趟吗?我可方便问,你出去做什么?”
  佛子说:“找一把剑。”
  佛子经常背着两把剑,这两把剑中,一把是杀剑,另一把剑是不能沾血的道剑——他想要另找一把杀剑,替换那把道剑,所以他打算出关一趟,去寻找自己的师叔遗失在关外的杀剑。
  佛子的师叔,也就是贺兰奢的老师,俗名薛叔莲,法名寂照,曾在岐山佛门带发修行多年。他本是南朝沈废帝和沈伪帝的堂弟、南沈南海郡王的次子。
  许朝麟德四年、南朝颐康二十一年,南朝发生颐康之乱:沈明帝病重,太子担心被废黜,带兵入宫弑父自立,史称废帝。明帝第三子河东王在变乱中逃到浔阳,被迫在浔阳起兵自保——浔阳位于长江中游,一场战事从长江中游波及到上游、下游,南沈元气大伤。河东王转守为攻后,自立为帝,史称伪帝,伪帝顺江而下直奔建业,杀死了兄长。南海郡王与伪帝素有嫌隙,见兄长沈明帝身死、宗室大乱,悲从中来,带着全家逃往北地。
  南海郡王一家逃至历阳时,遇到了伪帝派来的追兵,为了取回落在客舍的财物,郡王的长子中箭身死,于是郡王决定舍弃家财,惶惶如丧家之犬,几乎是乞讨着带着剩下的家人逃到了北地——富贵卑贱一朝颠倒,薛叔莲年纪轻轻,已亲眼见过权力盛衰,到达北地后,感悟空幻之道,遂舍身遁入了空门,自此割舍“薛叔莲”前尘旧事,以“寂照”为名,念佛修法二十九年。
  乾佑四年,也就是大前年,太子命太叔仁将军攻打高车,太叔将军带兵出大屏关,此次出关,太叔仁再无活着入关的可能——太子三次回绝太叔仁将军入关的请求。太叔将军性命垂危之际,寂照师与师妹阿那耆尽宁毅然赶赴关外,希望能救回太叔将军,不料关外尸疫横行,寂照师死在了大屏关关外,阿那耆尽宁药师失踪。
  寂照师有“涂割”两把剑,“涂”是未开刃的道剑,“割”是双锋杀剑,“涂割”二字取自《涅槃经》:“若有一人以刀害佛,复有一人持栴檀涂佛。佛于此二,若生等心云何?”1寂照师死后,道剑涂剑与他的骨灰一同被埋在了小佛塔之下,割剑下落不明。
  韦衡知道佛子想从卢州出关寻找割剑后,对他说:“你要从卢州出关,绕到大屏关附近……路上变数太多。你确定割剑没有随着你师叔一同下葬吗?”
  佛子说:“确定。”
  “如何确定?”
  “我师叔是我亲自找回的,我没见到割剑。”
  “第五兄弟,你为什么不直接从朔州大屏关出关?”
  “此事不方便外泄,我要避开我师弟和其他人。”
  韦衡想了想,说:“你找到你师叔的尸体的时候,身边还有谁?没准他们藏起了那把剑。宝剑虽好,可你费尽力气出关,很可能一无所获,还把命搭上。”
  “那次我与我师弟和两位师姑一同出了关。佛门的杀剑有两种处理方式:剑主人活着时要弃剑,必须以血封剑,将剑重新归入佛门;主人死后,断剑随主人下葬,完好的剑在清去戾气后重归佛门。我那两位师姑人品可靠,如果她们捡到了割剑,剑是完好的,为了消去戾气,岐山佛门应该供奉过割剑,可我没见过;如果剑断了,应该随我师叔下葬……那剑没在我师叔的墓室里。”
  韦衡愣了片刻,问佛子:“第五兄弟,你不会……私下去你师叔的墓室里看过了吧。”
  佛子面色不改,说:“看过。”
  韦衡说:“怪不得你要避开你师弟说这件事。”
  佛子说:“我下墓时,没有瞒着我师弟。”
  “……哦?”
  “我师叔去世后,我师弟深受刺激,叛出了佛门。他最后一次来岐山时,我二人一同进了我师叔的墓室,我师弟磕了三个头。”
  “你们两个……”韦衡感叹了一声,对佛子说:“你最好不要去关外。这两年关外又是尸疫、瘟疫,又是饥荒,连我都不敢轻易出关。去年我去关外送粮,粮食用粗麻袋装着,那粗麻袋竟然也有人抢……那麻很粗,我摸着都嫌扎手,可是关外的穷人穷得连粗麻都没有,抢了麻袋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