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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哥,你才十六岁吧咋就生孩子了哈哈哈笑死我了,孩儿他妈是谁啊?”
  “难怪你这几天逃课,接生?男孩女孩?”
  “在宿舍里养娃,真有你的啊凌哥,晚上跟东风那群二愣子的约架怎么整?不去了?”
  “你刚刚呛着他了凌哥,看他小脸憋的,哎呦好像还挺可爱的,给我摸摸。”
  沈小满晃来晃去的视线渐渐稳定,环境光线昏暗,逼仄狭小,他嗅到股浓重泡面与烟味儿混合的邋遢味道,四周几个看不清脸的男生,争先恐后投来好奇目光。
  随着玩笑话,有人伸手过来。
  但被重重啪地打开。
  “滚蛋。”
  嘶哑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还处在尴尬的变声期,有点公鸭嗓。
  沈小满还是很茫然。
  转溜着大眼睛,缓慢仰头,对上了一双冷酷的沉黑眼眸,还有……差点亮瞎他眼睛的一头金黄炸毛海胆头。
  “??”沈小满这次是被吓傻了。
  外国友银?这张亚洲脸有点熟悉……
  金色海胆嫌弃皱眉,“看什么看?老实点儿吃饭!真难伺候,啧。”
  他嘟囔着,舀了勺什么塞进沈小满嘴里。
  “唔唔……”沈小满被糊了满嘴,咂摸出了米香。
  是热气腾腾的米糊!
  香喷喷的满满一口,又接着一口,又一口……
  沈小满的脑袋被米糊堵住,停止思考,不停张嘴吧嗒吧嗒咽下,嘴上糊满掺了绿叶的迷糊,感觉肚子里面暖洋洋的。
  半小碗米糊很快就见底。
  沈小满意犹未尽地吧嗒嘴巴,挥舞小手,脚不停地蹬地。
  哎呀,哎呀,真好吃呀!
  过了好一会儿,沈小满后知后觉感到赧然,他不是真正的崽崽啊!怎么被米糊哄住了。
  金海胆虽然刚刚呛到了他,可他显然是个熟练的奶爸,作派十分淡定,喂完米糊后用浸湿的软布擦干净沈小满的嘴,丢给刚刚围观的男生之一。
  “洗干净去。”
  “好嘞凌哥!”
  男生屁颠屁颠离开宿舍,于是其他人再次围拢,沈小满感觉自己变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好在抱着他的海胆头一直在赶人,跟赶苍蝇似的。
  众人只好陆陆续续地离开,流里流气叼着烟,勾肩搭背。
  狭小的男生宿舍渐渐空旷安静。
  刚刚洗擦脸布的男生回来了,他蹲在沈凌身前,笑眯眯微微仰视他凌哥怀里的小崽崽。
  “凌哥,你还没说这小孩是什么来历呢,真可爱啊。”
  他目不转睛,像第一次瞧见小鼠的猫,满眼都是纯粹的好奇。
  沈凌懒洋洋的,眼都没抬:“看不出来?我弟。我妈去医院照顾我姥,顾不上他,送学校来让我暂时搭搭手,反正她知道我在这儿不好好学习。毛巾呢杨子,给我。”
  杨骏递过去,笑了:“凌哥牛逼,还会带孩子。”
  沈凌低头仔仔细细地给崽崽擦脸,宿舍静了好一会儿,他突兀道:“杨子,哥中考完想去南方闯闯。打打工,做做买卖,你要不要跟哥一块去?”
  杨骏一愣。
  这决定来得太突然了。
  但杨骏大概能猜出缘由。
  熟悉沈凌的人才知道,他是从山村来的,家庭条件特别差。
  爸爸拖着条瘸腿辗转在县里各个工地,母亲在村里照料小孩和家里的地,本来紧巴巴地也能过日子,但家里的老人忽然病倒了,住院费用不低。
  最近沈凌总是逃课,出去打小工贴补家用,估计早就在筹划退学了。
  “行啊。”杨骏痛快地答应了。
  反正他也不爱上学,还是跟沈凌呆在一块有意思。
  他很欣赏沈凌为人处世的风格,脾气硬拳头更硬,不服就干无所畏惧,以前有人笑话他爸是个瘸子,被他堵门打了个半死,愣是把人家打服成自己的小弟。
  沈凌笑了,抬手跟铁哥们杨骏对了对拳头。
  两人开始商议具体,沈凌边平静地说他的计划,边轻轻拍打沈小满的后背,身体慢悠悠地熟练前摇后晃,跟个哄宝宝睡觉的摇摇椅一样。
  “凌哥,让我抱抱呗。”
  杨骏望着打盹的小崽崽,实在忍不住,眼巴巴伸出手。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乖又可爱的人类幼崽,跟过年见的亲戚孩子完全是两个物种,沈凌家的基因着实优越啊。
  沈凌用眼神说了个“滚”字,“可爱吧?想要?让你妈给你弄个去,这是我的。”
  上扬的尾音有些隐秘的得意。
  沈小满越来越困,意识开始混沌,小手用力抓着沈凌的蓝色中学校服袖子,使劲儿眨眼维持最后的清醒。
  陷入昏睡之前,终于想起了抱着他的黄金海胆头到底是谁——
  他早早横死狱中的哥哥,沈凌。
  杨骏他也见过,不到三十岁就花白了头,老得像五十岁,当年沉默地将沈凌的骨灰交给了沈小满,转身就离开。
  但沈小满后来在扫墓时也见过他,杨骏靠在哥哥的墓碑旁痛哭流涕,喝得烂醉,一直在念叨“兄弟对不住你”“当初就该劝住你”“下辈子还当兄弟”……
  沈小满想着想着,脑袋慢慢歪倒。
  窝在哥哥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
  崽崽沈小满花了整整两天,终于理解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