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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朵白云所萦绕的天空,既无风沙,且无烈阳,于平日来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然而这些如今对雨轻亲而言,却没有任何意义。
  自那天滑下谷底以来,已过了两天有余,虽以此避开了敌人的追击,但雨轻亲的情况并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妙才对,那天她虽借着极好的运气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只是活着而已——即使凭借防护性能极佳的衣物,她没被活活蹭死,但背部依然被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手腕,脚关节,手指及脚趾等处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如今早已失去行动能力,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料想也没多久活,雨轻亲倒不害怕,只不过照星标族的传统,族人死后的尸身应当焚为骨灰,撒入星空,才可以算作妥当,而如今……
  这鸟不拉屎的谷底既深又陡,根本见不到活人,更不用说失散的队友和兄长了,想到这儿雨轻亲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脱身没有,可如今落到这种境地,想这些也没意义。
  雨轻亲轻叹一声,垂下头去,下一刻她的淡然却瞬间被打破,气急非常。
  “你!!”
  “啊?你还没死啊。”说这话的自是姬蓝霖无疑,她此时正坐在离雨轻亲不远的一块大石上,好整以暇地晒着太阳,那遮掩容貌的斗篷兜帽,面罩都已摘了,显露出原本倾尽天下的姿色,可这颜貌配上她那貌似还有些失望的语气,真令雨轻亲气愤不已。
  “令你失望了,我可没这么容易死!”雨轻亲咬牙切齿地吐出这样一句话,要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属两天前的决定了——当时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的,居然护着这恩将仇报的小妖女逃出重围,然而以自己伤重为代价,换得她万全的结果,却是每日不厌其烦的询问——“你快死了吧!”,“你还没死啊!”,“你何时才会死?”
  如果仅仅是言语上的冒失也罢了,这东西被自己护得周全,不说救治疗伤,却是连嘘寒问暖也不曾有,虽日日守在身旁,却仅仅是喂水或喂食而已,连血都不会替自己止,真不知是心智堪忧还是用心险恶,若是后一种,那和旧世界典故中恩将仇报的豺狼何异?
  雨轻亲最是憎恨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从前遇上无不是一刀杀了干净,而如今对这娇妍少女,虽然下不去手,但怨愤却愈加高涨了——气怨交加之下,她原本虚弱的身体却是凭空生出一股气力,脸色顷刻间又回缓了几分。
  “这样啊……”姬蓝霖一边吃着速食品,一边凑上前,见她脸色回缓,便真信了几分,自言自语间还流露出几许不解的意味。
  “呵!”雨轻亲冷笑一声。
  “可惜,不可以拿你身上的东西了,不过……”姬蓝霖似乎颇为纠结,她围着雨轻亲转来转去,似乎拿不定主意。
  “呵!原来是见财起意,我雨轻亲身上虽没什么,但你若想要,趁机杀了我夺了便是,倒还犹豫什么!”雨轻亲眼角一挑,立时讽道。
  “不行的,母亲说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但如果是死人的就行,只要不被看到就好。”
  “这么说,你是在等我死了?”
  “嗯!”
  真不知这少女是“坦诚”还是冷血,雨轻亲已然无话可说,她阖上眼帘,预备在死之前睡个好觉,还道:“若你真眼红我身上的装备和补给,拿去便是,不过两柄匕首可得留下。”依习俗,星标族女儿家的匕首,从父母那继承后需随行携带,直到结婚之后方可分与伴侣……雨轻亲如今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却也无可奈何。
  “给了我的!怎么还可以要回去!”而姬蓝霖闻言却很紧张,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还紧紧捂着腰际的匕首,看来并不如雨轻亲所愿。
  “呵!”雨轻亲冷哼一声,她现下身受重伤,无法如何,再加上她本也不是什么好逞口舌之快之人,这口闷气只得囫囵吞回肚里,如此心火淤积,引得她伤势愈发严重,但因她无法安然,一时半会倒也死不了了。既然做不得什么,她只能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睛做假寐状。
  “喂!喂!?”见这人闭上眼睛不搭理自己,姬蓝霖还是有些忐忑的,纵使对这人少了面对年上女性的唯唯诺诺,但从小就很在意她人想法的她,还是直觉这人很不高兴。以前在静影星时,姬蓝霖虽然娇纵刁蛮,但多数时候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一旦遇上姬蓝漪不甚顺心之时,无论事因是否与她有关,她都唯唯诺诺,半分不敢拂逆,还会费尽心思讨好对方。
  而如今离了姐姐,潜移默化的,甚少与人相处的姬蓝霖倒渐渐将这一套用到了其它女子身上,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子——在她看来,惹她们不开心定会令她们不待见自己,而顺她们的意总不会错。
  如此一来,姬蓝霖捂着匕首的手便松了些,虽然她很不舍这把貌似可以兑很多钱的匕首,但权衡利弊之下,还是选择了妥协。
  “呐……你,你别不高兴,还给你好了!”姬蓝霖凑上前去,期期艾艾地道,而这话表述之乏味与苍白,别说自傲如雨轻亲,即使随便一个女子也定不会吃她这一套。
  “哎!你别生气呀!”见这人依旧不理,姬蓝霖急得团团直转,她惯常讨好别人,但“讨好”并不等同于“哄”,后者空口白话间便可令佳人破涕为笑,而前者即使掏心掏肺了,也不见得能求取一丝好意,于某些人,有时还会成为索取无度的凭借。
  “你!”见眼前人依旧眼也不抬一下,姬蓝霖略感黔驴技穷,她轻轻一跺脚,只得使出惯用的讨人喜欢的撒娇模样,双手拉着雨轻亲的手猛地摇晃起来。这淘气动作称着她那娇怜情态,自是万分的我见犹怜,任谁见到心中都会一荡,就连自持如姬蓝漪,也曾因此心旌摇荡。但姬蓝霖忘了几点——首先,雨轻亲如今非常厌恶她;其次,雨轻亲现下受了伤,经不起这样折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雨轻亲闭着眼,任她如何卖乖讨巧,半分也是看不到的。
  如此被拉着晃了三回合,被弄得浑身疼痛不堪后,雨轻亲终是忍无可忍,她睁开双目,凌厉地瞪视着姬蓝霖,吓得后者当即“呀”的一声,赶紧松了手。
  “说拿就拿,说还就还!你当你是谁!?”
  “我……可是……意思是不用还?”
  “拿来!”
  “啊……可……”
  “拿来!!”这一声语气甚是狠历,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姬蓝霖心里咯噔一声,只得亦步亦趋地上前,依对方所言。
  岂料雨轻亲一接过匕首,旋即变了脸,她原本伤重的手腕发力一抖,便将匕首刀鞘甩开了去,接着曲腕挽起一个刀花,借势就朝姬蓝霖掷了过来。
  这一下雨轻亲用尽余力,刀刃旋转间声势迫人,兔起鹘落间又岂是姬蓝霖所能闪避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刀刃便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
  “痛……你……唔!”这一出吓得姬蓝霖不轻,她即刻软倒在地,且扒着蒿伶草拼命往后爬去,想声讨雨轻亲却又害怕,惊慌间头还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大石上,一时间捂着头痛呼出声,一张俏脸也因此皱成一团,却是愈加的狼狈,且……可爱了。
  不过削了几根头发而已,就这般不堪,雨轻亲突然觉得之前错估了这人,但瞧着这美得有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女如此难堪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原本淤积难消的怒气却也消了大半。身手再是了得,她到底还只是名二十出头的少女,心绪难定亦难测,行事多随喜好。
  “呵!我之前还当是什么高手,原来只是个软蛋罢了,算我瞎了眼,怎么,这一下滋味如何?”雨轻亲此刻心情稍为雀跃,即使伤重之下,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不……不要杀我……”姬蓝霖想要跑路,身体却被吓软了,连脚都抬不动,只得双手捂脸,连连求饶。
  “呵!若我就是要杀你,你又能如何?”死在雨轻亲手中的人不算少,说不上个个都是硬汉,但也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再说并未说过要取她性命,这又是闹得哪一出?雨轻亲感到不可理喻的同时,对这少女是愈加看轻了,如此一来,她嘴角微挑,神情愈加捉摸不透起来。
  姬蓝霖见状,突然间竟然毫无预兆地扑倒在地,且伏低做小,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起“好汉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胡话来。
  雨轻亲被吓得不轻,直至联想到那些四处“流毒”的旧世纪意音语传奇小说才醒悟过来,见身前少女煞有介事地又跪又拜,情态竟学了小说中描述的七八分相像,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难以言语了。
  “算了!你走!”
  “啊!?”姬蓝霖抬起头来,不可置信。
  “怎么?还想留下?”
  “不……不!”姬蓝霖脑袋摇得和泼浪鼓一般。
  “那好!你把匕首给我捡回来,就可以滚了。”
  “嗯嗯嗯!”姬蓝霖自是不会说一个不字,她赶紧转身去寻,却吓了一跳——原来在她身后的草丛里,正横着具不知名动物的尸体,这动物生有四足,长着与蒿伶草相适应的保护色毛发,体型匀称矫健,约一米余长,乍一看有些像家猫,却大了许多,脊背上长有凸出的骨刺,口中还生了许多参差的獠牙,而它的脑门上,正不偏不倚地钉着把匕首。
  “这……”
  “怎么?食人猫没见过?大战时有些家猫活了下来,失了主人,整日吃被辐射污染的食物,便成了这副模样,因为食物匮乏,因此生人它们也吃。方才它一直趴在你身后的石头上,要不是我不巧没投中你,它也不必枉死了,反而可以从背后攀上你的肩膀,撕了你的脖子,饮尽你的鲜血……”
  “咕噜!”姬蓝霖后怕地吞了口口水,没想到连这儿的猫都吃人,真是疯狂极了,虽这样想,她还是依雨轻亲所言,踩着猫尸的颈子,扯了匕首。
  天色渐暗,两人栖身的峡谷谷壁凹陷处,外围密密麻麻的蒿伶草从中开始不断传来响动,还有数对绿色的兽类瞳孔在其中穿插,瞧起来分外令人不安。
  “猫这种东西,无论是祖先,还是近亲,多数都是独来独往的,没想到这些食人猫却生出了集体捕猎的习性,有意思。”静默许久,雨轻亲掂着手中的匕首,淡笑道。
  “你……这……”姬蓝霖有些不安,欲言又止。
  “怎么?还不滚?是想待我宰了这些猫,再来宰你!?”雨轻亲横了她一眼,煞气外露。
  “不!不!只是,只是……我走便是了……”有危险就跑,这是姬蓝霖的原则,可不知为何,这次她却略有些踟蹰,不过犹豫再三后还是离开了。
  好不容易待人走远,雨轻亲终是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似乎“病”了,并且还“病”得不轻,不过如今这些也不重要了,她提胸收腹,深吸口气,执紧手中的匕首,将目光迎向这些蠢蠢欲动,开始自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食人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