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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心头堵着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如男想起来了,她对父母和亲情,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绝望的。
  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期望过家庭和亲情。
  刚刚懂事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摔倒了被母亲心疼地抱起来,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她也希望自己能得到父母的安慰。但她摔倒了,却只能自己爬起来,摔破了皮,还要被骂弄脏衣服。
  刚上学时,看到别的孩子被欺负了,父母愤怒地去找对方家长算账,还去学校里找老师反映情况,后来那孩子再也没被欺负过。她也希望自己被同学取笑、欺负后,父母能为她出头。但她被泼了一身墨水回家,得到的却是一顿毒打。
  因为她毁了一件衣服。
  那时候顾如男才明白,她不如一件旧衣服贵重。
  考得好、孝顺懂事、做得对,她不会得到任何夸奖,但是做错了一丁点,她一定会被打骂。
  世间一片凄风苦雨无差别地扑向所有人,但有的人能回家躲避,能有父母的庇护,有的人没有。
  她就是没有任何庇护的那些人之一。
  那个狭窄的房子不是她的避风港,反而是另一处狼窝。
  她必须一个人应对世间的一切,在被接到宋家、遭遇宋庭正的态度时,顾如男更确定了这一点。
  骨肉至亲也不会爱她,亲生父亲也不会保护她,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虽然她除了够狠、倔强和豁得出去之外,一无所有。
  可今天萧明姿用行动告诉她,原来不是没有人保护她、让她依靠,只是这个人还没有醒来。虽然迟了16年,但她还是能当个什么也不用做的、只知道哭的孩子。
  可贵的不是只知道哭,而是她拥有可以只哭着的机会。
  “我……我不是故意不叫你|妈妈的。”顾如男突兀地开口。
  一字一句说得艰难,但她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好叫萧女士明白,她也想对她好,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办。
  “以前养我的那两个人,遇到不痛快的就会打我,骂我。嫌弃我是女孩,嫌弃我需要吃饭还吃得多,嫌弃我总是长高,每年都要换衣服,嫌弃我读书要买笔买本子……”
  萧明姿只听了第一句话,就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顾如男终于哭了出来:“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恨他们,我恨爸妈这两个字……”
  “对不起,小如,妈妈对不起你。”萧明姿心痛如绞,“没关系,你怎么喊我都没关系,都是我亏欠你的,以后妈妈一定倾尽所有爱你,补偿你。”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有欠我,你也不想昏迷的!”顾如男焦急地解释,“我是想说,对你我还叫不出妈妈,但这不是你的原因。你很好,特别好。虽然我们相认才两天,但是,你让我依靠,你疼我,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越说越急,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里的感受,一时眼泪也不掉了,倒是脸涨红了。
  “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称呼不代表一切对不对?”萧明姿安抚着她,“没关系,小如,我们以后还有长长的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当母女,时间会慢慢冲淡从前的一切。我们不急,好吗?”
  顾如男连连点头:“嗯!”
  萧明姿轻抚着她的发:“其实,今天你遇到情况愿意向我求助,我真的很开心。小如,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像今天一样告诉我,可以吗?”
  高兴?顾如男疑惑:“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是幸福的麻烦。”萧明姿笑着说,“能为你解决麻烦,这证明你愿意依赖我、相信我,我怎么会不开心?我希望你把事情跟我分享,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难过的还是开心的。”
  是吗?顾如男有点脸红,还有点开心。
  以前她有心事,只能跟江南月说,但她跟江南月都是无力的少女,除了相互为对方难过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上了初三之后,她们担心影响对方的学习,还有意识地减少了这种倾诉。
  没想到,现在萧女士愿意听她的心事。
  什么事都可以吗?显得很无聊、很没用的担心也可以?
  萧明姿强调:“对,都可以。”
  “我……”顾如男试探地开口,“萧女士,月月将来怎么办呢?我想帮她,但我怕会伤害她。”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问题。”萧明姿抽了纸巾为她擦眼泪,“我想成立个助学基金会。”
  “助学基金?”顾如男不禁迟疑,“为了月月成立个基金?这会不会有点……”
  萧明姿摇头:“直接原因确实是江南月,她宁可挨打也不愿意问好友要钱,这份义气和倔强,我非常敬佩。哪怕她不是你的好朋友,我也会毫不迟疑地帮她。但我想成立基金会,不仅仅是因为她。”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顾如男还放不开过往。
  顾如男对过往很自卑,她害怕被人知道了会被嘲笑。这是她的心结,现在不解开,马上就要开学上高中了。到时候顾如男去上课,被同学嘲笑不懂得开解自己,再伤心难过怎么办?
  萧明姿想用奖励贫困生的方式,让顾如男从另一个角度看那段过往。
  她想让顾如男明白,苦难本身既不值得赞美,也不能被嘲笑。值得赞美的,是人面对苦难而不屈服的品质,是在艰苦里的坚持和努力,无比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