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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汉子逃荒三四个月,虽然有些体虚瘦弱,但他们是男人,而且是成年的男人,这就意味着能干活。
  “既是劳动力,也是隐患。”虞夫子开口说道,“若是放虎归山,下一个遭殃的可能是桂花村,或是程家村、李家沟等,据我所知,只有大河村有巡逻队,其他村未必这么齐心,流民若是像今晚这样有备而去,那些村子必然沦陷。”
  里正十分傲娇的道:“还是我有远见,不然今天晚上就完犊子咯。”
  贺霄开口:“我看过了,只有领头那四五人有三脚猫功夫,其他人都是农夫。”
  那些人,是和大河村每一个人一样,曾有自己的田地,但因为一场天灾,不得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在三四个月之前,他们应该也是淳朴憨厚的农村汉子。
  程弯弯抿唇道:“巡逻队能管理这一百多号人不出乱子吗?”
  “将恶人剔除,留下本性较善之人。”贺霄思索着道,“除了那四五个领头人,应该还有些狗腿子和跟班,将这部分人找出来,单独关起来,等瘟病过去后,再将这些人交给官府发落。剩下那些不曾作恶的流民,分开管理,定能控制住。”
  程弯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纸,拿了一根炭笔,在纸上画了个圈。
  “大河村的村民集中在山脚河边居住,这一边是原来的荒地,这边是朝廷先后赏赐的四千亩土地,暂时只有曹家在种树……”她一边画一边道,“这里分别定五个区域,将流民分成五组分开来管理,每组二十余人,就算闹事,也能很快镇压……”
  众人各抒己见,很快就定下来了章程。
  几口大锅同时开煮,粥先熟,由村里的老太太给那些流民送去。
  冬夜,寒风中,有人能给自己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粥,而且他们之前还犯了错,犯错还能喝粥,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他们捧着粥碗,一口气还喝不完,因为这是浓稠的粥,比平安县发的那些清水粥饱腹一些。
  赵老太太选了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小伙子,笑呵呵的道:“慢点喝,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
  那小伙子才不管这些,烫的要死也往嘴巴里灌,食物这种金贵的东西,只有吃到了肚子里,才真正属于自己。
  喝完后,他一擦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
  赵老太太叹气道:“这三四个月,你从南方逃荒到我们这边来,一路上应该很辛苦吧,瞧瞧,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太可怜了。”
  那小伙子的眼泪差点出来了,这三四个月,看尽人世冷暖,已经很久都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他呐呐道:“从水城一路走过来,走走停停,路上有些城池会收留我们,收留个五六天,粮食告罄就会将我们赶走……我们也不知道这次逃荒会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今天晚上的事,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们做了恶事,村子里的人还给他们送粥,他觉得羞愧至极。
  赵老太太不着痕迹的说道:“我们里正说了,法不责众,你们一百多人来大河村闹事,就算是县令大人也没法处置。所以里正决定,只交十个最坏的人上去,你可以偷偷告诉我,哪十个人干的坏事最多,天一亮,就会送这十人上路。”
  小伙子眼睛一亮,这意思就是,就算他交代清楚了,那几个人也不会再来找他麻烦。
  他立马道:“王黑壮,李贺……”qqxδnew.
  “等会。”赵老太太招了招手,让吴小锤过来,“好了,可以继续说了。”
  那小伙子报名字,吴小锤负责记录。
  小伙子瞄了一眼,那字迹工工整整,非常好看,这村里随便一个孩子,竟然会写字?
  他抬头再随便瞟一眼,竟然还有七八岁的孩子在写字。
  每个流民边上都有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负责套话,一个读过书的孩子负责登记,场面莫名和谐。
  这群流民也都是从村里逃出来的,他们也是村民,但是他们村中就没人会写字……
  这个村子,跟他们原来的村真的不一样,难怪会出一个穗孺人,难怪,会将一网他们打尽……
  每人交代十个人名,记录下来后,赵老太太再张罗着每人分一碗药。
  一碗药喝下去之后,里正开始念名字。
  提及次数最多的十个人,被单独拎出来,绑成粽子,关进了猪圈,这属于恶性犯罪,之后会交给官府处理。
  被少量提名的二十多个人,也被绑起来,关进了村中的一个牛棚里,这是轻型犯罪,若是有所悔改,会重新发落。
  剩余没有被提名的人,则圈定在靠村子边缘的一个小小的范围里,不允许自由活动。
  “都给我听好了!”里正大声开口,“刚刚你们喝的那一碗粥,是来大河村的第一碗粥,也是最后一碗。”
  一听这话,众人可吓坏了。
  “这是要饿死我们吗?”
  “我们也不是故意干坏事,是被逼迫的。”
  “求求里正放我们走吧。”
  “你们犯了错,放你们走是不可能的!”里正冷哼道,“想要喝粥,那就凭自己的双手来挣!大河村的每一个人,都是凭双手养活自己,谁都没有多余的粮食养你们这些人。但可以干活来换粮食!比如说,村里需要种树,种十棵树,可以换一碗粥!村里也需要大量的干柴,三十斤干柴同样可以换一碗粥……”
  所有的流民顿时哭唧唧。
  他们在平安县城外时,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手两碗粥,虽是清水粥,但这是不劳而获的东西,喝起来很爽。
  结果现在,他们竟然要干活才能吃到东西。
  真是被坑惨了!
  “谁要是中途逃走,就以恶性犯罪论处,交给县令大人处置!”里正的语气很冷,“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希望你们记住这次的教训!”
  里正说完,甩手就走。
  他唱黑脸,程弯弯唱白脸,温声开口道:“冬夜很冷,村里巡逻队会连夜搭建茅草屋,十个人一间房,村子里会提供一些稻草被子。”
  稻草被子,就是两层粗布,中间全部装干稻草,勉勉强强也能御寒。
  那些流民一下子又感动起来。
  他们从南方逃过来,从夏天到了冬天,身上穿的还是单衣,每天夜里没有遮蔽之处,一个晚上就能冻死好几个人。
  没想到,这个村里竟然会给他们盖茅草屋,还给被子,他们这是遇到了活菩萨吧。
  “谢谢穗孺人!”
  “穗孺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
  那些流民齐刷刷跪下来。
  第306章 藕塘开工了
  大河村应该算是平安县最大的村子。
  朝廷先后赏赐约四千亩荒地,村子后方很是空旷,这群流民就被圈定在村子后侧。
  十几个茅草屋连夜盖起来,分成五个小区,地上铺着干稻草,能容纳十几人同时平躺,四人共用一条被子,勉勉强强就先这么着。
  村里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一是自由活动区,没有染病的大河村众人,可以自由活动。
  二是分隔区,村里生病的人,单独住在祠堂或是学堂。
  三是流民区,就在空旷的荒地上,由巡逻队的人轮流看守。
  这些流民刚在茅草屋里躺下来,天色就亮了。
  他们只得起来干活,因为赵里正说的很清楚,不干活,就没有粥吃,他们并不想被饿死。
  王永成现在是巡逻队的领头,他冷声开口道:“村子里一共有三个活儿需要你们来干,一个是种树,那边一块地方,不许到处跑。二是砍柴,只能在这座矮山上活动。第三,则是挖塘,一人一天挖两方土就可领一天的餐食。”
  程弯弯将挖塘的区域圈定出来了。
  这是她早就预计做的事情,因为没有人手,拖到了现在。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正好是冬季,雨水少,一般开河挖塘都会选择在这个季节。
  不过冬天土质被冻的硬邦邦的,挖起来那是相当困难,而且古代工具也比较落后,一个人一天能挖四五方土差不多能承受,这么大的面积,比种桑树工作量还要巨大。
  这两百亩的池塘,她是用来种植莲藕,再养一些水产,大概挖一米八深,等莲藕第一次种植下去后,回填三四十个公分,池塘水深一米五的样子,不深也不浅。
  她种藕不要求品质,因为品质太好,会被选为贡品,贡品是征收,不会给她一文钱,她可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莲花分成两种,一种专门生长莲藕,一种专门生长荷花,她选择两则兼得的藕种,两者品质都一般化即可。
  用莲子种植莲藕需要至少长两年,用藕节培育比较快,前几天她上山看了,原先长野生莲藕的那块地方并没有被挖干净,明年象征性移植一些过来,然后再从商城里买藕种,这样就不用为了掩人耳目而去南方买藕种……
  程弯弯看向面前三十多个流民,都是一身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她虽然心生同情,但也不想这么快就释放善意。
  她淡声开口道:“从这里开始挖,每人负责一块地方,挖出一方土就可领取一个小牌牌,一个牌子能兑换一碗热粥。”
  她选定的位置,距离她家后院相隔八百多米,完全不用担心会让家人染上瘟病。
  每个流民发放工具,立即开始投入劳作之中。
  程弯弯家中支起大锅煮粥,为这些来干活的流民提供吃食。
  平安县的城里城外也在煮粥熬药,忙的不可开交。
  直到城外流民议论纷纷,传到了沈正的耳朵里,他才知道,竟然有一百多号人去大河村抢粮食去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扔下手里的活儿,转身就去找他爹。
  “竟有这种事?!”沈县令猛地站起身,“我平安县为他们提供一日两顿稀粥,他们竟然还去祸害乡里,简直是一群暴民!我看,他们是太闲了,竟然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来人,速速策马去大河村,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袁师爷满头大汗的进来:“大河村没事,那一百多人都被大河村众人给绑起来了,此乃虚惊一场!”
  “哈哈哈,我就知道大河村没这么容易被流民欺负。”沈正顿时笑起来,“这一百多号人,胆敢夜袭大河村,全部抓起来,按重罪论处!”
  沈县令也正有此意。
  这群刁民要是不处置,其他流民说不定会有样学样,流民乱起来,就很不好管理了。
  袁师爷喘了口气说道:“那一百多号人处置不得……”
  沈正沉眉:“袁师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有同情心的一个人?”
  “要是处置了,大河村就没人帮忙干活了。”袁师爷哭笑不得,“我也以为大河村里正会将那群流民上交至官府,没想到,只是少量处理了十个人,剩余的人全都留下来干活了,干一天活,给两碗粥,那群流民被分开管理,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一定是赵婶子的主意。”沈正咧开嘴,“之前赵婶子就给我们讲过以工代赈,没想到竟有能实施的一天。如今平安县附近几个城池都被流民围城,唯有平安县一天两餐供应,来这里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就算有堆积如山的粮食,很快也会见底。不如,找些事情给流民来干,多劳多得,不劳就饿死算了,如此以来,平安县能有所发展,也能剔除那些好逸恶劳者……”
  沈县令欣慰的看着自己儿子。
  这小子一整天都在城外,一夜未睡,眼睑下是乌青色,但是,他浑身上下都有着蓬勃的朝气。
  以前说这些政事时,他浑然不感兴趣。
  现在,却越说越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