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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童小步跑上前去,靠着少女的胸口失声痛哭:“阿姐骗人,说了我们要一起走。”
  “阿姐不骗你们,阿姐只是晚些时候走,我们说好了,你们要做阿姐的哥哥姐姐,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仍然心有不甘,希冀等到真凶落马,替这些懵懂的孩子们见证后再含笑上路。
  孩子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们哭着闹着抓住少女的衣服、袖子,希望和她永远在一起。几十年的时间下来,他们早已是家人。
  最后,还是岁数大点的孩子渐渐冷静下来,看出少女的为难。
  她跪在地上,冲少女重重叩头:“阿姐,那我先去了,等下辈子再遇着你,我,我……给阿姐挣大钱。”
  她抽噎走到符箓跟前,眼神中瞬间充斥着怨气,如同扑火飞蛾冲向符箓,化成桎梏死死钳制无名邪物。
  有人开了头,陆陆续续其他孩子也效仿叩头,哭着道别。
  “阿姐,我要去很多地方,往后不要你给我说故事,我给你说故事。”
  “我请姐姐吃好吃的,馒头饼子都能随便吃。”
  “说好了,阿姐你不能忘了我!”
  “说好了,我们都说好了。”
  无面少女咬着下唇,一个个喊着他们名字,凌乱打结的发丝掩盖住眼中不舍的情绪:“你们要让阿姐过好日子,自己要先过好日子。”
  “阿姐往后一个个来找你们吃馒头,听故事,也跟着过好日子。”
  哭声渐弱,小鬼和祟气组成的枷锁看似分散又脆弱,实则疏而不漏牢不可破,钳得强弩之末的邪物发出阵阵哀鸣声。
  怨气重新化成畸形怪物模样,挣动着想要摆脱这群因他而生的冤魂,却只是徒劳无功。
  “嗬……”
  长生嘴里念着问荇听不懂的话,除去祟气碰撞的声音和长生的低语场上再无杂音。连最聒噪的郑旺都歇了声,无言瞧着眼前悲怆的景象。
  随着邪物消散,小鬼们身上的怨气也跟着抽离符箓,化为澄澈的鬼火在天空中盘桓,久久不散。
  唯有少女还有人形,仰着头眷恋看着她护了几十年的孩子们。这条很长的,她陪着一起走的路终究是到头了。
  所有人和鬼的注意力都在符箓与鬼火上,问荇突然感觉腰间的香囊微微抖动,可低头却没发现异兆。
  没了要保护的人,少女身上的尖刺也收起大半,她看向问荇和长生,面露歉意:“之前是我对二位态度不好,二位还愿尽心尽力帮我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听说要以身相……”
  “这就不必了。”
  长生吓出浑身冷汗,赶紧制止少女危险的想法。
  问荇身上已经有鬼桃花了,再出来鬼桃花只能跑到他身上。
  讨不到媳妇的郑旺倒是两眼放光,可也清楚少女感激的对象不是他。
  少女话锋一转:“但我可不乐意以身相许。”
  “瞧着你们也不用我以身相许,慈幼院留有一物,兴许对你们更有用处。”
  长生松了口气,不是以身相许便好,少女掏没用的东西给他他也认了,本来也没指望回报。
  “慈幼院中央的五尺地下埋了条百衣帕,据说是慈幼院每到一个孩子,就从孩子的襁褓或者衣领上剪下一块布织上去,以保佑孩子们往后平安。”
  “我本以为只是个传说,但死后发现躲入其中的确能够规避道术侵扰,庇护灵体。”
  这也是之前来过几次有点本事的道士,却连慈幼院孩子剩下残念都没伤到的原因。
  “我想几位认得这么多鬼,这件帕子或许能帮上忙。”
  还真是好东西!
  但郑旺有些疑惑:“会不会是因为帕子上有小孩衣角,所以孩子成了鬼才会受帕子庇佑?”
  如果只能保护孩子,对他们也没作用。
  “呵……这位公子一看生前就家境不错。”
  少女轻笑,刺了郑旺两句:“慈幼院这地方远比你想得不规矩,都是想到才会剪布缝帕子,我们的命比麻草都不值钱。”
  “因为被忘掉没被缝上去的衣角多了去了,莫名其妙死的孩子多了去了,他们照样能获得庇佑。”
  郑旺讪讪缩回脑袋不吭声了。
  问荇谢过少女:“多谢姑娘,此物的确对我们有帮助。”
  “你也帮了我们两次,还没问你名姓。”
  “慈幼院的孩子向来无姓,有些后边可能会给自己取个,但我没来得及取。”
  “名字倒是有,我们名字都是按送来的那日那月喊的,重复了就把岁数大的前边加个大。”
  “我叫大十五还是大十六?”她莞尔一笑,“早不记得名字了,他们知道喊我阿姐我觉得就足够。”
  “这名字晦气得很,往后和公子也不常见,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等我后面有出息,送阿姐个好听的名字和姓。”
  有个浮在空中的鬼火小声抗议:“阿姐才不晦气。”
  “你给我取名加姓想占我辈分,没门。”
  少女因病痛折磨沙哑的声音似变得清脆了些:“好了,再拖天都要亮了,别在这磨磨蹭蹭的。”
  “相信阿姐,咱们往后谁也不吃苦!”
  被净化怨念的小鬼们平和了许多,利落些的说了告别的话,在长生的引渡下渐渐消散在夜空。
  还有些粘人的娃娃不肯走,得少女拉下脸凶两句,不情不愿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