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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越看越觉得菩萨像眼熟,碍于屋里头实在昏暗,神龛上的蜡烛也没点燃,压根看不清神像细节。
  随着凡鸢换个地方落脚,他呼吸急促起来,佛龛前有深绿色的光,佛像眼睛也是诡异的绿色,屋里却没有明显的入光源头。
  毋庸置疑地,这家人在供鬼,而且供得是很凶的邪祟。
  谢韵的注意比他分散得多,震惊过后,她敏锐地观察着屋内人留下的痕迹,老县丞目前独居,而且生活得极其邋遢和落魄。
  而且老县丞和问荇说话的态度,远称不上和善,说是尖酸都不为过,一点也不像曾经为官的人。
  手指在地上滑动,谢韵默记着屋里的角角落落,不放过任何线索。
  凡鸢的视线摇晃起来,从高处落到地上。
  饶是问荇再能演,也快要拖不住县丞了,老人已经开始不耐烦起来:“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地方住。”
  “你再敲我家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诡异地露出些许害怕来。
  问荇看了眼角落的方向,长生会意,指挥凡鸢迅速离开卧房。
  变故陡生。
  柳连鹊眼中的青色重到盖过了瞳仁。
  “他醒了。”
  问荇手腕上出现了一股极大的无形之力,几乎在同时,鸽子的翅膀一重,神像眼中的绿色突然变为赤红,原本禁闭着的嘴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
  刚刚慈眉善目的佛像转瞬间变成了罗刹模样,屋内的四盏灯也从暖色变成鬼火的冷色。
  “咕!”
  凡鸢躲闪及时没受伤,但还是因为受惊不慎出了声。
  “什么声音?”
  鸽子发出的响动细微,可老人却察觉到了,他厉声斥道:“谁在里面!”
  问荇脸色微微沉下,借着柳连鹊的力默不作声退后两步。
  他身上探查鬼踪迹的符箓抖动发烫,他将其抽出衣服时,符箓已经灼烧得里层衣物焦黑。
  “我的手怎么了!!”
  “为什么,姐姐,我害怕,我害怕……”
  “会死吧,肯定会死的。”
  铺天盖地的怨气弥漫开来,周围响起孩童的笑闹声、哭声和惨叫声,狮头口中的圆环剧烈地晃动着,声音宛如无间地狱传出的催命咒。
  柳连鹊拦在问荇面前,眉间的红痣几乎要淌下鲜血,原本无形的怨气在他注视下均显出实体,也远没方才凶神恶煞,只敢在两人周边转圈而无法往前。
  长生的情况比问荇更糟,眼下的失态过于严重。门口遇到麻烦,他又得解救凡鸢,分身乏术,只能先拍出两张符替问荇解围。
  符箓的蓝色转为红色,他的眼睛剧烈地疼痛,鲜血缓缓从右眼处流下来。
  短暂失明前的一瞬,他看清楚了那诡异罗刹的面容,直直撞在他脑海里。
  是他师兄的模样。
  谢韵反应够快,意识到情况不对将长生给的符咒往前一拍,眼前景象迅速变换,瞳仁微微阵痛过后,入眼的景象恢复了正常。
  她靠在墙根处大口喘气,也顾不上什么该不应该,从长生手里粗暴抽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咒拍在长生面前,挽救了长生濒临失明的右眼。
  “谢谢……”
  长生捂着眼睛,抽疼地不住嘶声。
  凡鸢也终于趁乱逃出来,除去落了几片毛没受伤,耷拉着脑袋缩在长生怀里。
  长生安抚地拍了拍它,心情却极其沉重。
  是他故意全须全尾放走凡鸢的,这算什么?
  “快想办法救问荇。”
  谢韵不停眨着酸疼的眼睛:“他怎么还站着不动?”
  “滚出去,滚出我家,滚出去!!!”
  “你是不是来抢他的,我就知道,你们都要抢走他————”
  老县丞正在狂躁地吼叫着,问荇退了两步后站在原地,宛如具僵硬麻木的雕塑。
  两边邪祟博弈,左右是动弹不得,问荇埋下心头的担忧和焦急,闭上眼睛仔细捕捉那些杂乱声音里熟悉的几缕。
  他肯定在哪里听过这些声音……
  “姐姐会保护好你们。”
  他睁开眼睛,眼前正好掠过丝凝聚出实体的怨气。
  ————姐姐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是她。
  思路清晰起来,问荇侧耳细听,又听到了几个熟悉的稚嫩声音。
  慈幼院孩子们的怨气为什么会在县丞家里?
  这次肯定是找对人了,但怎么把葛县丞带回去还是个问题。
  柳连鹊发出闷哼声,动作迟疑了一瞬。
  他也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来自一缕最最细微的怨气。
  “为什么我做得不够好。”
  “娘,我会教好弟弟,您别难过。”
  “抱歉,我不该如此莽撞……”
  稚嫩的声音逐渐成长,从幼童变成少年,无措和惶恐伴随始终。
  他不自觉伸手,还想要捉住那丝缕过去的自己,可偏偏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怨气不肯久留,轻巧地远去,又遁入了门里。
  “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的错。”
  最后那点余音散去,柳连鹊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你猜猜我把这些告诉他,他会不会为了你再次犯险?”
  一道声音直直灌入他耳中,柳连鹊抱着头,眼中全是痛苦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