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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鸽子的声音随着长生的步子渐渐远去,问荇靠在墙根松了口气。
  “那老妇寻不到问大宏不会走,我等会再和她谈问丁的事情。”问荇也不是疲惫,就是了却一件事后想收起心绪冷静片刻,方便接下来头脑清醒地进行下一步。
  他干脆地和问家人划了界限,多喊一句爹和哥都嫌恶心。想必问家人也忌惮他至极,他们本来就觉得问丁是累赘,只要问荇开口要绝不会阻拦,甚至还会暗自庆幸。
  “道长说让你往西走。”
  柳连鹊轻声道:“江安的西边是漓县最繁华的地方。”
  如果说江安镇于南域这颗树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片叶,那漓县就如同树要紧的盘根。
  那里河道密布,路边一年四季盛开着不同的花,遇着节日走在路上摩肩接踵,垂柳映在河中宛如水墨画般恬静。
  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就在那里。
  可他光明磊落一辈子,突然有些不敢回去了。
  “你想替问丁寻个好去处,漓县便是。”
  “江安镇没有孤儿落脚的地方,可漓县有慈幼院,且据我所知条件尚可,至少不会随便打骂孩童,能让在其中的孩童温饱。”
  漓县算得上富庶之地,就连救济孤儿的场所都比其他地方待遇好上许多。
  柳连鹊沉吟片刻:“只是这么大岁数的孩子他们未必愿意收,可能会找些借口拒绝。”
  慈幼院就算有民间接济,日子过得依旧紧巴,除非确定幼童是无家可归,他们是不会去接受孩子的。
  毕竟等到灾荒年,有些人狠不下心卖了杀了孩子,就放在慈幼院门口求心里安宁。可谁懂明白官家无情,这些孩子到最后十有八九都成了被遗弃的饿殍,没几个有好下场。
  “有地方能收就行,剩下的我来想办法。”问荇打算顺手做好事做到底,正好他也该去县城看看了。
  毕竟按照问家这个养法,问丁不被养死,也是迟早会被送到其他人家家当牛做马的命。
  几岁的小丫头和萝卜般大,往后的日子却一眼望得到头,想想就让人很不舒服。
  他知道慈幼院那点情况,许曲江就是从慈幼院出来的。且当下民风开放官府也能办点事,只要愿意去争去学,姑娘家在那至少不会被逼迫做事。
  “其实我有办法。”柳连鹊盘算了几天,也是有了准备才同问荇说这事。
  “慈幼院虽然是官家开的,但有些商人也会在那处施粥捐钱行善,来为自家积德。”
  “我曾经也替我家为慈幼院捐过米面,只是我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拿这些和他们去谈。”
  “所幸县丞家的谢公子和我认识,这位谢公子人品上佳,应当愿意帮忙。”
  “你和他交情如何?”
  问荇不想打击他,可事实上商贾和官家的利益往来经常做不得人情。
  他倒是本来也没什么脸面,就怕贸然去闯坏了柳连鹊名声。
  “很一般。”
  柳连鹊平时待人就清茶淡水,也没什么交好的同窗挚友。
  “可他心气正,无论客人尊卑贵贱都会接待,所以找他很合适。”柳连鹊温声道,“其实我还认识县令家的三子,师爷那的长子,钱庄的李……”
  问荇听柳连鹊一个个念,无穷无尽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听得他头隐隐作痛。
  按照规矩,慈幼院应当收无父无母或是父母无力养育的孩童,只是往慈幼院送个本该就能送的孩子,用不着弄出这么多人脉。
  而且他今天才知道,柳连鹊平时不爱说话,人脉居然有这么好。
  果然好心的人人缘都不会太差。
  “……可我说的这些人现在能找的没几个,我死了,他们大多是不会帮忙的。”
  柳连鹊话锋一转,轻叹:“毕竟没了柳家,我什么也算不上。”
  他自小看多了人情冷暖,当然清楚接近他的人有几分真心在。
  有些人图他家的钱财,有些人图他这副尚可的长相,柳连鹊都看在眼里,客气地同他们保持着距离。
  让问荇去找县丞家的公子,也是清楚那家公子愿意帮问丁,也有能力帮问丁。
  “别说算不上什么这类话,当心说着说着自己就真信了。”
  他认真同柳连鹊道:“我看分明是柳家不能没了你。”
  他倒不知道那没及冠就知道招猫逗狗的柳二公子和连字都不认得几个柳三公子有什么本事,两人加起来都没柳连鹊能干,柳家人分明是瞎了眼。
  柳家对柳连鹊一直以来看似重视实则轻慢的态度,迟早会让柳家吃上苦头。
  柳连鹊笑了笑,权当这话是问荇安慰他。
  可他没想到在不远的将来,问荇的话会一语成谶。
  “那位公子姓谢名韵,他家在的地方很显眼,待你去县里时我会誊给你。”
  问荇应下,隐隐有些吃味。
  难得听到柳连鹊对谁评价这么好,虽然他知道两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君子之交。
  为了问丁往后过得舒坦不被为难,也为了他自己方便,去拜访这位谢公子的确是最方便的做法。
  向西而去,这和长生的卜卦不谋而合。
  也不知道长生说的让他无法平静生活的波折是什么。
  问荇心微微沉下。
  他一向比起卜卦更信自己,很少会全部信卜卦的结果,但这不代表长生的卜卦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