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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的天已寒气沁骨,秋叶几近落尽,放眼望去,满山满林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正等着大雪铺上皎白厚实的冬衣。
  对自己来说,长途远行办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不过,长途远征,而且是准备在雪地里跋涉,这倒是人生第一次。
  她忍不住暗暗感激狼王派了风信子载她,不然以每日五十里的路程,不是她这种两脚兽可以走出来的路程,更别说用跑的。
  狼群每日行军的速度,她预估在三十里左右,这种时速对擅于长跑的狼来说,可以保存体力去狩猎或找露宿的地方,以及防范突来的袭击。
  但一想到食宿,可真就苦了自己这个人类。虽然狼群准备好了乾粮(肉乾),但狼王没打算拿来吃的意思,狼群还是每日分梯队去狩猎。大概是要等到天寒地冻、肉尽粮绝才会拿出来分配。
  凡捕获猎物,或是有什么物品,狼王都有优先享用权。
  因此每次进餐,狼王都是自己直接撕一块,或是派隻狼帮他拿,才轮到其他狼享用。
  以自己不上不下的职位,她都跟着紫罗兰一家领食物。这样比较保险,毕竟自己是新来的,少吃一块肉低调点又不会怎样。
  而好家在长老们替她晒好的菜乾,不过她也很省着吃,趁现在还没下雪,路上能找到什么野菜野果就吃,算是帮自己营养均衡一下,天天吃烤肉,生的又不能跟着吃,她实在很担心自己过了这个冬天后,可能有好几年都不想看到烤肉。
  饮水的部分,她不得不佩服他们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出征十天了,每天都会在溪河或水塘旁边扎营,完全不用担心没水,而且这个时代的环境不像两千年后,受尽污染,水大多是乾净的。
  最后,也是最令黎明五体投地,也是让她最尷尬无比的,就是睡觉和洗澡这两件事。
  首先,这里只有她是人类,狼群和鸟族不化成人身时,就是恢復原本的样貌,动物本来就是以天地为巢,加上挖洞或建窝而栖。
  因此,每日傍晚前,狼群都会在定点范围内,各自找岩洞、树洞、溶洞等等,当今晚的休憩处。再没有,就是大家聚在树林里露天而眠,相互取暖,狼毛到了秋冬就会长厚,外粗内细,又防水抗寒,是绝佳的避寒大衣。
  这简直是天下最强的野战部队,不但不用揹锅碗瓢盆、冬衣和罐头跟武器,到那里就在哪里抓猎物吃,还可以就地而睡,连帐篷都不用搭,只有设结界和派站岗而已。
  头几天要她没睡袋露宿野外还行,睡到第三天她已腰酸背疼,白天又骑在没脚蹬的狼背上颠跛大半日,到了第四天,紫罗兰和墨璃已看出她再这样下去大概等不到入冬就会先没半条命,于是邀她晚上一起睡。
  于是她晚上窝在紫罗兰毛绒绒的怀里(晚上露宿野外时狼族都是狼身),左右旁边睡得是云天和云飞,墨璃则躺卧在紫罗兰旁边。
  她真心感激紫罗兰一家的好心,窝在暖暖的狼毛里,晚上她好睡多了。
  至于洗澡,狼也和其他动物一样,没事不会把身上搞湿,而是每天整饰皮毛。人身样貌的话,就是梳头,衣服脱下来洗一洗。就算是洗澡,也是整隻狼泡进水里,到岸上再全身抖一抖完毕。
  但她可做不到,因为脱衣洗澡是人类的清洁身体方式。
  洗发精和肥皂什么的,穿越之前她早准备充足,因此这不是问题,清晏帮她赶製的衣服,也是很快就乾了,而且有三套可以轮流穿。所以问题是,她必须等到溪河或水塘都没狼时,半夜才能去洗澡。
  其实半夜离营去有段距离的水边,应该要先报备,但如果跑去和上司锦辉说她半夜离营去洗澡,简直就是个怪,再怎么样,锦辉是男的,不是女的。
  还好流星早就知道她的难处,某天跟她说这事她来处理就可以,放心去便是。有长老在罩,她才放心松了一大口气。
  「唉……」
  大半个身子泡在河水里的黎明,忍不住把脸埋在双手里叹口气。
  初冬的水很冰冷,冷得她全身直打颤。
  她用双手搓了搓手臂,泡进来应该也有十多分鐘,身体才比较适应水温,但还是冷透了。
  算了,往好处想,至少天天有水可以洗澡。
  她说服自己想,把套在手上小罐子的皮绳解开,将罐子里的洗发液倒出来,手掌抹了抹之后开始搓洗头发。
  太阳已快西沉,冬天的太阳总是下山的早,动作得快点,否则晚上根本看不见。
  她的头发过胸,毕竟术士这行业是需要上山下海的,头发留太长,一来影响战斗,二来打理太费时。
  搞定头发,再来是身体。
  她把小罐子倒过来旋开,从里面倒出一块药皂,继续战斗澡。
  到目前为止,她每次洗澡,都没有撞见任何一匹狼,不知道是时间挑得好,还是大家都识相的回避,也或许是两个都有。
  可她还是怕怕的,所以每天都在战斗澡,她长这么大,才知道原来女生洗澡可以飆这么快。
  「呼……」
  终于洗完了。
  她转身,脚下小心翼翼的踩着河底的石头,准备回到岸边——
  水面的涟漪忽然停了,被身子搅起的水花也不见了,整个河面突然静止如一面明镜。
  黎明身上和脑袋所有的神经和细胞顿时绷紧进入备战状态,右手上的银鐲已化成微闪金芒的双刃破邪剑。
  她两眼射出杀气,按下本来要飆出的脏话,狠狠瞪着静止的河面。
  如果是在明处的敌人,大可不必顾虑这点,可这时候出声,反而会分散自己掌握和专注对方出击的一瞬间。
  她大半身子还浸在水里,夕阳折射在平静无波的河面,把火红的晚霞倒映得份外清晰,格外诡异。
  「哗啦!」
  一股强而猛力的劲道狠狠地扯住她的双脚,把她整个人往水里拖进去!
  黎明也不是没想过对方会来这招,早就闭气,而且在对方扯住她双脚的一剎那,手上的破邪剑就往前刺了!
  她感到对方放松力道,连忙狂蹬双腿把身子抬向水面呼吸——
  就在她头抬出水面吸气那短短一秒,那股力道又瞬间捲来!
  糟了!
  黎明连叫小九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迅速被拖往河底!
  一片混乱中她只看到夕阳从河面上落下的红光,这时脑袋应该在想应对办法,却开始跑马灯闪过许多画面。
  这时她感到身旁一股烫流,双脚上的力道松开了,她毫不浪费时间的立刻往水面狂踢乱蹬——
  「呼……咳咳咳……」
  她大口吐气吸气,狂咳起来。
  「没事吧?先上来吧!」
  原本在岸上的衣服随着背后的熟悉声音落到她旁边。
  她回过神,赶紧捞过衣服,在水里面包紧套好,才半游半走回到岸边。
  「谢谢。」
  她转头对锦辉说,边扶着岸边的石块,走上岸。她就一块最近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检查伤势。
  那不明的傢伙在她腿上拧出暗红色的痕跡,像是一条蛇缠绕在腿上。
  「先披着。」
  锦辉将身上的外氅脱下,披到黎明身上,再蹲下来看她的伤口。
  「看起来像是血蛭干得。」
  「但是我刚在浅水区,而且血蛭出没时,河面不会突然凝结的跟镜子一样。」
  黎明蹙眉道,腿不是疼,是微微的刺痛。
  「我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还有你散发的灵气,所以就赶过来看看。总之没事就好,看来今晚大家得离这条河远一点。你还能走吗?」
  黎明拉了拉那件披在身上的外氅,道:「我可以的,谢谢。」
  这时一个橙黄色的影子往她扑来。
  她伸手一把揪住小九,然后有点用力的把她按到旁边。
  锦辉站起身,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巡一下,等等就回去。」
  「好的,大衣我等会就还你。」
  锦辉朝她扬起嘴角,她突然感觉原来世上有这么好看的微笑,不深不浅,像是清风。
  「快回去吧!喝些薑茶,身上湿得,吹风会着凉。」
  「嗯。」
  黎明拾起其他衣物,转身离去。小九飞了过来,挨着她肩膀,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嘛……我只是去旁边树上跟雁子聊一下天……」
  可黎明毫不留情的没好气道:「你就一张鸟嘴爱讲话啊!讲到主子都快溺死了还在那里聊一下天!」
  小九可怜巴巴的闭上鸟嘴,开始装可爱贴到她脸上撒娇。
  黎明确定从这里看不到河以后,便停下脚步,脱掉锦辉的外氅,和湿衣服,换上手上那套乾的。
  还好上衣袍够长,穿在身上,湿搭搭的紧紧贴在身上,跟极短的连身洋装似的,露出两条腿,不然刚才那样一丝不掛,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走上岸。
  不过应该没曝光吧?他怎么这么刚好就在附近?
  黎明迅速换好衣服,决定不要乱乱想,毕竟要不是刚刚锦辉来的即时,自己真的会溺死。
  不过,他应该,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