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建议
当然, 古景耀很明确，即便准备给梁院长的学生两个名额，也必须他的学生有足够的能力才行。
他一边认真听着梁院长的介绍, 一边认真记下了他觉得可能适合的人的名字。
梁院长注意到了这一点, 其实他现在也只是想要让古景耀脸熟一下自己的学生, 第二批挑人的时候能多点机会，也没指望古景耀能多上心。
不过见古景耀真的上心了, 梁院长还是很高兴的，他对自己的学生，尤其是今天来的这些学生还是很有信心的，有几个还是他特意叫来的呢。
至于现在不在京城的，梁院长也没办法了，只能说凡事讲究个缘分, 运气也很重要吧。
但梁院长也没往古景耀现在就需要人这方面想，还以为他是为第二批科研人员的选择先做个调查之类的, 人才储备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梁院长的学生听着梁院长这事无巨细的介绍，也觉察出点味道来了，除了面试的时候，正常谁会这么介绍人啊，尤其他们这还这么多人，难为梁院长记得这么清楚了。
不过学生们也确实非常感动，毕竟他们这么多人呢, 都是毕业多少年的了, 虽然一直和梁院长有联系, 可是也没想到梁院长对他们的情况如数家珍, 足见梁院长对他们的重视，这要都不感动, 那就真的没有心了。
但梁院长对于学生们感动地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的表情敬谢不敏，甚至还白了他们一眼。
还有没有点眼力见了？他辛辛苦苦说得口干舌燥是为了谁？大眼睛都看着他一个老头子有什么用啊？！
好在古景耀并不在意这些形式，他沉吟了一下，抛出了一个材料学方面的问题和梁院长的这些学生们探讨了起来，或者准确地说，他只是抛出这个问题，然后并不怎么参与讨论，而是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话，在脑子里记录下他们的表现。
还有三个作壁上观的就是梁院长和司李欢、乔诫，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面试，古景耀是面试官，而他们只需要当一个旁观者就行。
其他人至今依然没有搞清楚情况，但他们大概明白了现在是怎么回事，即便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也清楚能够让梁院长花这么大力气的，肯定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不把握住都对不起梁院长的一番苦心。
对于古景耀的身份，他们也有些猜测，觉得他可能是某个大人物看重的学生，大概对决策有一定的参与权，别的他们确实不敢想太多，毕竟古景耀真的太年轻了，而且在学界也没什么名气。
和梁院长他们三个不同，古景耀倒也不是完全置身事外，偶尔也会抛出一两句话引导他们讨论的方向。
梁院长叫来的一群学生，古景耀每一个人都给了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有一些不怎么开口的，他觉得也不能说明能力不行，可能就是社交恐惧呢，所以他也会尽量等待引导，等到收集了所有人的信息之后，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旁边等待着的梁院长三人茶都喝了好几壶了。
其实他们中途离场也是可以的，只是梁院长到底有些关心这件事情就不愿意离开，而梁院长不走，作为学生的司李欢和乔诫自然就只好作陪了。
结束之后，古景耀在心里记下了几个名字，不过当时并没有说什么，毕竟新项目的事情他还没有找许部长和曹院士确定下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确实不好做出任何承诺。
梁院长非常满意，他本来也不指望古景耀能够现在给出任何承诺，只是想要给他留个印象而已，现在看来情况比他预计的还好，满意地把那群大概过完了一面的学生赶走，留下古景耀、司李欢和乔诫在家里吃饭。
他家里的晚辈今天也要留在外面做客不回来，正好他们四个人可以好好聊一聊。
和曹院士他们不同，梁院长虽然也是知情人和参与者，但他作为材科院的院长，平时还有很多行政事务，并不是大计划项目的负责人，也没有去上古景耀的数学课，只是知道有这么回事而已。
但对于古景耀的课程梁院长还是很关心的，此时自然也要把这种关心表现出来，“景耀，之前你一直忙，也没回过学校，我也没机会问你。课上的怎么样了？在学问上我是不担心的，不过你以前也没给人上过课吧，要是有什么教学技巧上的困难可以提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说起这个，古景耀还真有些苦恼，他不太确定地说道：“曹院士他们说没问题，不过我不太确定，现在的进度比我预计的要慢很多，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也许是因为我讲的不那么容易理解？”
不确定自己的教学效果啊。
梁院长在心里点点头，觉得这是个正常的问题，很多新手老师都会有这样的不自信。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司李欢和乔诫，古景耀也想起了他们的存在，同时看了过去。
司李欢和乔诫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下意识放了下来。
这就是同时被两个老师盯着的感觉吗？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古景耀大概是因为做了一个多月的老师了的缘故，也下意识地露出了安抚的笑容，说道：“别紧张，就是平时大家也都很忙，我虽然给你们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但私底下也没什么机会和你们沟通，正好今天有时间，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我就问问你们上课的感觉怎么样？”
社会人司李欢和乔诫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应该怎么回答呢？
古景耀期待地看着他们，希望能够得到教学反馈，“你们说出真实的感受就行，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好做一些调整。”
司李欢迟疑了一下，说道：“古老师，您的教学方法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至于进度会比较慢，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是很擅长数学，而您教的内容理解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另外，我能提个意见吗？就是……课后练习题难度有点太大了，大家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去解题，也许可以把难度降低一点？”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您出课后练习题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大家能够熟悉课程内容的应用吧？这样的话，题目简单一点应该也可以达到目的。”
古景耀陷入了沉思，“课后练习题……难度很大吗？”
他明明选择的是比较基础的题目啊，更简单的当然也有，但那些他觉得实在太简单了，没什么做题的意义，就跟小学生做1+1=2一样，来上课的都是各个领域的大牛了，不至于这么侮辱他们的智商。
乔诫立即点头，说道：“课后练习题的难度对我们来说真的有点大，不止是我和司师兄这么想啊，曹院士他们我们不太确定，但是其他人的话，除了少数几个比较擅长数学的，都觉得题目难度太大了。”
古景耀呆滞，突然发现自己的自我认知好像出了点问题。
司李欢和乔诫也很尴尬，从来都是学神级别的他们，工作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突然被课堂作业难住了，要是他们脸皮薄一点，可能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梁院长轻咳了一声，说道：“景耀第一次当老师，把握不好学生的水平也是正常的嘛，毕竟在景耀看来你们都是知名学者了，学习能力应该很强的，简单的题目拿出来给你们也没什么意义，这也很正常。既然现在知道了这个情况，后续景耀自己考虑要不要调整、该怎么调整就是了，现在先吃饭吧。”
司李欢和乔诫连连点头，“对对对，吃饭吃饭。”
古景耀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双目无神地吃了两口饭，突然说道：“吃完饭你们到我家来吧。”
还不确定梁院长留司李欢他们并没有别的安排，就这么直接要把人带走多少有些不适合，但现在的古景耀确实没有想太多，脑子里还在想着题目太难这个震惊他的事情。
所幸梁院长也不介意，相反十分乐意自己的学生和古景耀处好关系，吃饭完就十分快乐地把他们送出门了。
在某些方面，古景耀还是非常有学者气质的，但他在专注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会忽视身边所有他认为不重要的事情。
回到家之后，古景耀直接带着司李欢和乔诫进了书房，还是小刘记得待客之道，给他们端了茶和水果、零食上来，大过年的不管吃不吃，有客人上门都要摆出来意思意思。
看着埋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古景耀，再看看书房里还傻傻站着的司李欢和乔诫，小刘不好意思地对两人笑笑，说道：“你们自己坐啊，景耀忙的时候顾不上别的，等他忙完就好了。”
司李欢和乔诫怀疑自己可能曾经也这么晾过别人，记不太清楚了，但确实很久没有这么被别人晾着过的。
两人对小刘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小刘看他们安排好自己，又对他们笑笑就离开了书房，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古景耀在两张稿纸上写了两道题目，然后抬头看着捧着茶杯也不喝的司李欢和乔诫——主要是下午已经喝了很多茶水了——问道：“你们两个，数学水平差不多吧？”
司李欢和乔诫一起点头，随手放下了茶杯。
他们两个人其实是梁院长同一届的学生，对彼此的水平还是比较清楚的，这段时间也经常小学生似的凑一起写作业，那就更加知根知底了。
第53章 指点
古景耀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稿纸, “你们做一下上面的题目，做完告诉我你们感觉题目的难度怎么样。”
司李欢和乔诫接过稿纸，有一种自己正在当着老师的面考试的错觉, 而且已经古景耀正在看着他们, 甚至不好意思看一眼对方的题目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明明即便真的是考试，只是看一眼对方的题目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两道题目在类型上来说, 应该都算是应用题，属于给出前提条件和一些数据，要求做题的人用数学的方法解决问题的题目，这也是古景耀一直以来留课后练习题的思路，毕竟他现在教的学生里有没有纯粹数学家，甚至没有数学家, 大家学数学都是为了应用，为了解决实际问题。
司李欢和乔诫虽然数学不太好, 但学的还是很认真的，古景耀课上讲的内容，即便当时他们不能理解，课后也自己想办法或是自己研究或是找其他人请教，把学到的内容尽量做到完全吃透、融会贯通，最差最差也得学会应用。
两人一看题目，就发现这次的题目比之前古景耀布置的课后作业要简单一些, 他们仔细分析了题干之后顿时就有了思路。
古景耀走到他们身后看着, 他想要知道他们的解题思路, 还是比较清晰的, 虽然题目本身绕了几道弯，但他们并没有被绕进去, 用最基础的方法，稳扎稳打，解题过程相对来说显得比较复杂，但确实不容易出错。
乔诫拿到的题目比司李欢拿到的题目稍微简单一些，所以他先做完题目，但司李欢也没有花费更多的时间，十几分钟后同样完成了自己的计算。
古景耀看着他们放下笔，没等他们开口便说道：“你们的思路很清晰，虽然并不是最简洁的解题思路，但确实是最安全的最不容易出错的思路，这没什么问题。这两道题目的难度，比起我之前留的题目的难度会稍微简单一些，但差别不大，我并没有发现它们对你们来说有太大的难度。所以，你们是觉得计算太复杂了吗？”
因为毕竟涉及到高等数学的内容，尤其司李欢他们选择的解题思路还是最复杂的那种，计算的繁琐也就不可避免了，实际上如果选择更加简便的解题思路，计算的过程也会变得简单，只是思路不够清晰灵活的人有一定的可能性被绕进去，造成计算的错误。
司李欢看了下乔诫，点头说道：“技巧确实有些繁琐了，不过古老师，我觉得解体的步骤本身也有些过于复杂，如果选择简化的思路的话，有一点太绕了，感觉像是在玩一场消耗很大的脑力游戏。我们感觉似乎并不是必要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社会人在提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同时，还给自己留了余地。
古景耀却没有在意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主要是觉得计算过于繁琐，解体步骤复杂而且对于你们掌握数学知识作用不大，但难度本身实际上还在你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司李欢和乔诫陷入沉思。
他们是这个意思吗？可能确实是这个意思吧？
目的达成，古景耀变回了一个正常人，属于正常人的社交技能也回来了，虽然他的社交技能水平在正常人里大概是偏低的。
但他的社交技能倒也没有低到没意识到利用完就把人一脚踢开这件事情不适合的地步，所以一时之间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两人。
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古景耀迟疑地问道：“你们是负责哪个项目的？”
司李欢和乔诫也迟疑了一下，他们加入的项目需要保密来着，不过古景耀既然是总顾问，对肯定不在需要保密的范围内，乔诫说道：“古老师，我和司师兄都是月球基地项目防辐射材料项目组的。”
当然，大计划有些不同项目也会有一些技术是共通的，所以后期肯定会有一些技术共享，但总的来说，大家还是以各自项目的要求来进行研究和改进。
所有这些项目的材料，都是古景耀给出去的，他一听就知道了司李欢和乔诫要做的事情，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是还在学习项目材料吧，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
不理解的地方肯定是有的，对司李欢和乔诫来说，项目组给他们的材料实在过于超前了，整件事情就……非常科幻。
他们这些研究员私底下还讨论过，是不是真的像是民间传说的那样，国家通过第三类接触得到了外星科技，拿给他们研究的东西就是从外星人那里得到的，主要是非如此是在很难以理解这些超前技术的来源。
但他们并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猜对了。
总之，尽管私底下的讨论已经接近了真相，但因为这种讨论有些过于离谱，所以他们实际上对此并不是很相信，只是作为一个可能性不大的可能性而已。
比起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技术来源问题，对古景耀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研究员们私底下的讨论也非常多，尤其是对于他这个总顾问的身份的来历，以及他除了数学之外其他学科的能力，都是疯狂好奇。
现在古景耀主动提起了研究话题，并且俨然是一副准备指点他们的样子，司李欢和乔诫对视了一样，都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为了试探一下古景耀的能力，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的总顾问，两人便依次由浅到深地抛出了他们在学习这些材料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这些问题有些他们讨论过，也和其他研究员讨论过，这种讨论有些得到了结论，有些并没有结果。
但无论是有结论的还是没有结果的，他们都不算是很有底气，他们不是搞理论研究的，没有实验结果打底，还是在他们以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这会让他们感觉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们这些搞应用搞实验学科的，真没办法做到像那些搞纯理论的，明明是根本无法证实的事情，却笃定的好像自己是唯一的真理一样。
古景耀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只是认真地听了他们的问题，然后一一给他们解释。
他这一个多月的数学老师确实不是白当的，现在就很有老师的样子了，讲解之后还会进一步询问，如果司李欢和乔诫还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也会进一步解释，一直到他们完全明白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司李欢和乔诫都感觉到非常心惊，因为他们发现似乎没有古景耀不懂的东西，甚至于跨越了不同学科的内容他也了如指掌，可以用最浅显的方式给他们讲解，这可不是普通的了解的水平。
古景耀在给他们解释的同时，心里却有些苦恼，他发现司李欢和乔诫对材料的无法理解很多时候都不是因为他们的理解能力不行，而是他们的基础知识广度不够，而古景耀他有星际时代的教育背景。
他猜测，其他研究员恐怕也有同样的问题，这可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带回来的技术确实有些超越了这个时代，在技术上他们可以做到，但在理论上却还是有很多缺失需要弥补。
可问题在于，他不可能像是给研究员们上数学课一样，再给他们不足星际时代的基础教育内容，所以第一批人暂时就只能这样了，但这个问题肯定是必须重视起来的，他得想办法给研究员们补充这方面的功课。
送走司李欢和乔诫之后，古景耀睡前在自己的日程本上记下了这件事情。
和相对平静的蓝星生活比起来，古景耀在星际时代的生活就显得刺激多了。
登上母舰的第二天，学生们就按照日程跟着母舰上的正规军一起训练了，吴少校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学生，就把他们和现役军人分开，在任何一个科目的训练中，他们都是和其他军人一起的。
据吴少校自己说，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知道自己和正规军之间的差距，然后学生们也真的意识到了这种差距，他们很难跟上这些现役军人的训练强度，像是飞行器的驾驶之类这种他们刚开始学习的科目不说，即便是基本的体能训练他们也跟不上。
这种挫败感对他们这些天之骄子来说很难接受，但他们不得不接受，因为这就是现实。
晚上休息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显得非常低落，吴少校也没管他们，他相信曾磐少校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本来也是想要让他们受点挫折的意思，军校里最优秀的一拨学生，如果不压一压他们的锋芒，未必是一件好事。
吴少校也愿意相信，他们有调节好自己心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