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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恐怖 > 夜阳鸟 > 夜阳鸟 第226节
  戚晚眨眨眼睛:“身份已经肯定了吗?真的有他啊?”
  辛念:“这还能有假, 警察都找来了。”
  戚晚顿时不说话了, 只垂下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念观察着戚晚的反应, 这一刻她的心绪是复杂的, 她想到十三年前戚晚在经历那件事之后的种种不正常,连续几个月的失眠、焦虑、抑郁。
  听黎湘说,刘锋鸣被小心反杀的那天戚晚目睹了一切,就像十三年前戚晚目睹张大丰和周长生互斗一样。
  然而这一次看来,戚晚似乎没有病发。
  辛念组织着语言:“其实我是有一些事要和你沟通,就是关于刘锋鸣。警方找过你了么?”
  戚晚摇头,这是真的。
  辛念说:“估计也快了,他们一定会问你度假村那晚发生的事,你是警方能找到的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戚晚说:“那于莉呢,她现在在哪儿,警方找她了么?”
  辛念:“她离开剧组之后就失踪了,警方找不到人。”
  戚晚并没有追问失踪的事,安静片刻才道:“可是问我也没有用啊,我能提供什么线索。他们不会怀疑是我杀的人吧?”
  辛念安慰道:“那倒不至于,这一点黎湘已经解释过了。一来你不认识刘锋鸣,没有害他的动机,二来刘锋鸣的骸骨是从湖底打捞上来的,你不熟悉那里的地形,也没有抛尸的作案时间。警方应该会问你那晚发生的细节。”
  戚晚又一次看向辛念,眼睛无比黑:“他们已经问过黎湘了吧,她是怎么回答的?”
  辛念将黎湘的版本转述给戚晚听,总结下来就一条,黎湘对于莉和戚晚为什么见刘锋鸣,和刘锋鸣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于莉是提到她受一个男人的威胁,但内容模糊,根本不可信。
  戚晚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今天辛念是代黎湘出面来和她套口供的。
  当然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也明白,受到余钺的影响,她对办案流程和警察思维有很深入的了解。
  黎湘那边一问三不知,又不在现场,很容易就摘清干系。警察也无从去证实黎湘到底知不知道内情,知道多少。
  而站在戚晚的立场,她的情况就要复杂一些。她不能说完全不知情,但也不能知无不言。完全不知情会引起怀疑,怀疑她隐瞒的动机。知无不言则会一问再问没完没了,进而查到一些与她不利的事。
  再说,戚晚也不愿意因为刘锋鸣牵扯到刑事案里,往后几个月都要随时接受警方的通知传唤。
  辛念并没有直接说出这层意思,但戚晚不点就通:“我想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
  辛念顿住,扫过戚晚时心里浮出一个问号,就是因为“乱说话”三个字。
  按照黎湘告诉她的故事,刘锋鸣的死和小心有关,戚晚只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就算她说出实情也没什么,更不存在“乱说话”一说。
  有时候一个人的用词会下意识带出自己的真实立场,正如现在。
  不过若是细究,也可以理解为是用词不当。
  也就是在这一刻,戚晚和辛念各自回顾起前情。
  戚晚是有精神困扰,但这一次她坚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
  她记得当晚她的头很疼,刘锋鸣知道她有病之后,他们就开始交流病情,还讲了自己的故事。
  刘锋鸣还给她吃了药,她将随身携带的安眠药放入酒里,小心看到了这一幕,还用眼神鼓励她。
  那晚小心早已有破釜沉舟的打算,在刘锋鸣因酒精和药力的混合效果而晕眩之后,小心就拿出刀片了结了他。
  再后来,刀片被马桶水冲走了。
  但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干脆,在交流病情的过程中,戚晚捕捉到刘锋鸣的兴趣点,尤其是对犯罪颇为兴奋。
  戚晚跟刘锋鸣提到了自己和两个朋友联合犯罪的故事——她并不担心这件事会被泄露出去,因为她有病,一些服药之后的妄想之言不能作为证据。
  然后,戚晚又听到小心与刘锋鸣的对话。
  就是因为小心的透露,戚晚得知黎湘就是郗晨。
  再说辛念,她作为一个完全没有参与过此事的“知情者”,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些细节。
  比如黎湘说,在别墅里小心已经将事发经过告诉她,包括小心与刘锋鸣的对话,刘锋鸣被她用刀片解决。
  比如小心转述戚晚和刘锋鸣交流的故事,戚晚称自己和两个朋友联手犯罪,其中一个朋友就叫辛念。
  再比如,事后黎湘才从靳寻拿到的半截视频里得知小心撒了多少谎,刘锋鸣已经知道黎湘的身份,还在录制视频里提到夜阳天与张大丰,并将这段视频发给刘副市长。
  不过视频并没有录到后面戚晚与刘锋鸣交流病情的部分。
  辛念听到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不早说?戚晚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怎么还有一段视频?”
  黎湘却说:“我试探过她,她好像真的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至于视频,那是靳寻用小心交换的,但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销毁。”
  辛念:“可他留着视频有什么用,用来威胁你么?如果他真敢交出去,他自己也跑不了。张大丰、夜阳天,就算揪出来你是郗晨,你一个人也干不了这么大的事。警方顺藤摸瓜,分分钟就抓到他。”
  辛念的回忆刚走到这里,就被戚晚打断了。
  会议室里,戚晚正说道:“如果警方来找我,我会告诉他们,我对那晚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我当时头疼得厉害,刘锋鸣给了我一片药,我吃了就晕晕乎乎的,还生出一些幻觉,我也不知道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等我清醒之后,已经离开度假村了……我想警方不会为难我的。”
  辛念点头说:“你一向聪明,其实我不该担心。”
  戚晚笑了笑。
  辛念盯着她的笑容,忽然问道:“虽然我不担心你对警方的说辞,但作为朋友,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那些‘幻觉’?”
  “我可以告诉你啊,反正都不是真的。”戚晚非常淡定,“在我的幻觉里,我和刘锋鸣聊了很长时间,还看到小心拿出刀片。我看到了好多血。”
  辛念:“那和刘锋鸣的聊天内容,你还记得么?”
  戚晚摇头:“不记得了。”
  辛念反复确认:“真不记得了?”
  戚晚:“真不记得了。”
  辛念心中生出某种诡异的感觉,跟着又问:“你和他提到了自己高中时有两个好朋友,其中一个就是我。”
  “哦。”戚晚笑道:“这也很正常呀,你的确是我的好朋友。”
  辛念继续提醒:“可是你为什么和刘锋鸣提起这些呢,你要不要再回忆一下?”
  戚晚:“可能就是话赶话说到了吧,我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辛念有些不相信。
  如果是过去那个被折磨的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戚晚,辛念会信,但现在这个戚晚怎么看都像个正常人,精神状态甚至比她还要好。
  “那么夜阳天、张大丰……”辛念问:“你有印象么?”
  戚晚说:“这我记得的,夜阳天是咱们上高中时一个很红的夜总会,张大丰是那里的老板,也我母亲的男朋友。不过他已经失踪很多年了。之前片区民警来找过我,还问我认识不认识张大丰,好像是因为他失踪之后我母亲去警局报过案。”
  辛念:“那除了是你母亲的男朋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
  戚晚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咦,你问这个做什么?应该没有了吧,还能有什么呢?”
  辛念:“因为我高中时借贷的事,警察找过我,我想他们也会问你,毕竟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就是你和郗晨。”
  戚晚:“借贷,你当时借贷了吗?”
  辛念:“既然你忘记了,那就算了。”
  这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辛念笑着送戚晚离开。
  待回到会议室,辛念没有立刻联系黎湘,而是坐下来思考,同时按下手机里的录音回放。
  其实戚晚的回答是非常漂亮的,精神病史也是非常好用的挡箭牌,何况她被确诊过有妄想症,她的记得与不记得都是没有法律参考价值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出于对戚晚的了解,以及她刚才的言辞判断,辛念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然而这一刻重新听了录音,她又找不到具体节点,就像是自己的一种错觉。
  戚晚明明承认她和刘锋鸣聊了很长时间,还提到两个朋友,却绝口不提关于联合犯罪的聊天内容,她是真的不记得吗?
  既然有聊天,不管是不是疯话,说明当时是有意识在的,那么在见到刘锋鸣被小心杀害之后,有人进来将她们带走,戚晚的精神状态又是怎样的?
  还有,戚晚对那个雨夜记忆模糊,辛念还是相信的,可刚才她问戚晚是否还记得自己和张大丰是否有别的牵扯,戚晚却说没有。
  那么张大丰对戚晚不轨,戚晚经常出入张大丰的办公室,她都一并忘记了么?
  ……
  黎湘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辛念表情凝重地坐在桌前,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头,面前的纸上字体横飞,耳朵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黎湘叫了两声辛念,辛念醒神,摘掉耳机就听黎湘问:“想什么呢?戚晚走了?”
  辛念将耳机递给她:“你自己听吧,我先去洗手间。”
  辛念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比刚才清醒多了,待回到会议室,就见黎湘正拿着她随便乱画的草稿纸看着。
  辛念坐下便说:“我有疑问。”
  黎湘抬眼,辛念开始发问:“你觉不觉得戚晚有哪里和之前不一样,我是说和十三年前比。”
  黎湘评价道:“更稳重,更沉着,更冷静。”
  辛念:“你觉不觉得她现在比我看着还正常?”
  黎湘点头,很快意识到辛念的意思:“先说说你的看法。”
  辛念:“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还记得那时候她受刺激之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咱们还担心过她会不会真的疯掉。但是你看现在,她的心理素质,她对答时的逻辑思维,我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难道说这十三年的成长,也包括见到命案之后的冷静吗?”
  黎湘沉默着。
  辛念急于将自己的古怪感觉描述清楚,然而没有抓到具体的东西,她实在很难讲清,便这样问:“靳寻的人将戚晚和小心带回别墅之后,你不是见过她们么?她俩当时的状态如何,谁更冷静?”
  黎湘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小心很兴奋,也很激动,那是因为她终于摆脱掉刘锋鸣,她和儿子安全了。戚晚么,看上去有点虚弱,但精神上没有过激反应,不哭不闹也不叫。我们聊了几句,她的表述很清晰,条理分明,完全不混乱。”
  辛念:“一个激动,一个只是有点虚弱,有点怪……”
  黎湘:“是很奇怪,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当时见过戚晚之后,也有过一点想法,但那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根本顾不过来。”
  那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她发现小心假冒郗望,然后是她追问秦简舟真相,又看到靳寻拿出的视频,最后与靳寻发生争执,看着小心被带走。
  “她太冷静了。”所有感觉汇聚到一处,辛念就只憋出这五个字,随即又道:“换做是我,我做不到。我记得在我去见许炜最后一面之后,我躲在暗处,看到几个人冲到屋里,许炜被他们装进袋子,带上车,我当时腿都是软的。后来我发现附近有人,我就赶紧跑回自己的车里,等我回到家,进门就坐在地上……”
  黎湘听着辛念的描述,想象着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会是什么样?
  黎湘又问:“你还有什么疑问?”
  辛念说:“如果是我,我亲眼看到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就算事后我被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的注意力应该都会停在这件事情上,何况我还有一个刑警男友。我不懂,为什么戚晚要对余钺隐瞒呢?为什么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吗,出发点是什么?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想法,那么是不是有人提醒过她,叫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戚晚是否对余钺隐瞒,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戚晚告诉余钺,刘锋鸣的命案不会现在才翻出来,将小心和戚晚从度假村带走的那些人,也会接受警方调查,包括靳寻和黎湘。
  黎湘说:“应该是靳寻让人提醒过她,甚至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