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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都市 > 把你藏进余生里 > 把你藏进余生里 第6节
  星期五这一天,郧渊提前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儿,便直接驱车回了军区大院。
  郧景泊是爷爷的幺子,比上头的哥哥姐姐小了好几岁,因此,郧渊出生的时候正逢着爷爷退休。
  老人家刚退休,心里总是没着落的。军区里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家里上上下下也被奶奶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将刚出生的小孙儿接来大院,自己养着?所以郧渊在上幼儿园之前,几乎都是被爷爷带在身边的。
  后来父母工作忙,爷爷就把郧睿也接了过来,所以爷孙三人的感情特别好。只是郧渊长大之后忙于学业,回大院的日子少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和爷爷好好地谈过心了。
  **
  “爷爷,我回来了。”郧渊把车停好,就见爷爷在自家的后院里忙前忙后地浇着花。
  爷爷远远望见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儿,高兴得合不拢嘴,赶紧搁下了手里的喷壶迎上前去,一面啧啧叹道:“我的乖孙儿,又长高了不少呢。”
  “爷爷,我都21岁了,这几年身高都没怎么变过,也就您每次见着我都夸我长高了。”郧渊笑着拿起爷爷搁在花架上的喷壶,挽着他往屋子里走。
  “我这不是见你见得少么?!”爷爷拍了拍郧渊的肩膀,佯作生气,“今晚就在这儿住吧,别回去了。——你的房间张嫂每天都有打扫,铺个床单就可以睡下了。”
  郧渊提前回来本就是为了多陪陪爷爷,这会儿自然是答应了:“好好好,都听您的。”
  晚饭后,郧渊陪爷爷在军区大院里散步,碰到了不少爷爷以前的部下,每个人见着郧渊都是一顿夸。
  郧渊懂事以后就不常待在军区大院里了,也就是每个寒暑假会回来住一段日子,加之他从小就不太爱凑热闹,所以和大院里的同龄人都不算熟。
  但是因为爷爷的关系,成绩优异的他,自小就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木讷寡言的他都被大院里的同龄人有意无意地孤立在外。
  “呀,郧老,郧渊回来啦?”
  郧爷爷:“是啊,回来住两晚。”郧爷爷回答完侯团长,视线便落在了他身旁的女孩儿身上,“宁宁刚从学校回来吗?”
  侯弈宁点点头,宛然一笑:“是的。郧伯伯好。”
  “小姑娘长得真俊呐。好像是和郧渊同岁吧?”郧爷爷一直对这个知书达礼的女孩儿很有好感,这下正巧郧渊也在,便生了几分牵红线的心思。
  “我今年二十一,读大三。”侯弈宁笑得温顺,很得郧爷爷欢心。
  郧爷爷一听,乐了,推了推郧渊的背脊,说:“阿渊,和宁宁加个那个什么,什么来着……对,微信!这年轻人啊,就该多交流交流。”
  侯团长也在旁边附和:“对对对,让他们多聊聊。”
  郧渊轻皱了皱眉,低声抱怨:“爷爷……”
  那头,侯弈宁已经笑着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郧渊却仍将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
  郧爷爷:“咳——”
  最终,郧渊还是在爷爷略带警告的目光下妥协了。
  回到家,郧爷爷又给他讲了好多关于侯弈宁的事儿,对她可以说是赞不绝口。这老人家固执起来,就跟小孩子一样。郧渊强笑着听了半天,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该起茧子了。
  “阿渊,这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真的很不错。你跟人家好好相处看看。”
  郧渊揉了揉额角:“爷爷,我目前真的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这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郧爷爷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热茶,才压低声音,跟讲悄悄话似的问道,“都上大三了,真就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同时捧起茶杯的郧渊,差点儿被郧爷爷的直白给噎住了。
  郧爷爷谆谆不倦:“你看你堂哥,初中的时候就谈了第一个女朋友……咳,我当然不是提倡早恋,但你平时啊,也要跟你堂哥学着点儿,主动一些。人家姑娘都是被家里宠着、捧着长大的,你总是黑着个脸,哪个姑娘还愿意围着你转呢?爷爷看你从小就没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也很担心啊。”
  郧渊放茶杯的手顿了顿,蓦地想起了最近总在他身边“捣乱”的虞声。
  ——那个蠢丫头倒是不讨厌他。
  半晌,郧渊回过神来,安慰爷爷:“爷爷,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
  艺术节过后,绥大附中的期末考也日渐逼近了。
  “汀汀,帮我发下去。” 班主任才踏进教室,就把一沓纸递给了班长,等大家都拿到手,才开口道,“刚刚发下去的是‘文理分科表’,这两天大家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下周一把回执交到班长手上。”
  班里一片哄然。
  政治老师抱着教材站在门外,笑道:“今儿怎么了,这么热闹?”
  班主任朝他笑了笑,回过身敲了敲黑板,说:“安静安静,准备上课了。下课再讨论。”话毕,给政治老师腾了地儿。
  因为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又刚发下了“文理分科表”,班里的同学都有点浮躁。
  虞声刚翻开课本,祝绮儿就传来了一张纸条:【虞声,你选文还是选理呀?】
  这字迹一看就不是祝绮儿的,虞声正要问她“是谁传来的”,就看到了纸条背面的落款——田嘉木。
  虞声趴在桌子上,往田嘉木的方向望过去,正好对上田嘉木亮晶晶的双眸。他冲虞声眨了眨眼睛,又咧开嘴角,露出可爱的虎牙。
  【我肯定选文呀。下课再跟你说。】虞声如是写道,然后把纸条小心翼翼地传了回去。隔着这么多个同学传纸条,也真叫人提心吊胆的。
  下课后,田嘉木告诉虞声,他也想学文。
  “你选文?!”祝绮儿和虞声目瞪口呆。
  虞声选文是因为她文科总分是全班第一,理科成绩却在班里倒数。
  祝绮儿倒是不偏科,也没有对哪个科目特别热衷,不过因为她是舞蹈特长生,将来准备参加艺考,艺考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以她文科的分数考个好学校应该不成问题,就干脆跟着虞声选文科。
  但是田嘉木这个理科学霸,居然要选文?
  田嘉木知道她们会惊讶。他摸了摸后脑勺,嘚瑟了一番:“小爷我学什么不是学呀?都一样。”
  祝绮儿抬手,怼了他一肘子:“是是是,就你行。”
  虞声抬了抬下巴:“文科我可不怕你,你尽管放马过来。”
  “你以为读文科就不用学数学啦?”田嘉木戳了戳虞声的额头。
  跟他们打闹了一会儿,虞声看了看手表,背起书包,说:“我要先走啦,我放学约了人。”
  祝绮儿挥了挥手:“明天见呀,声声。”
  “我今天骑了车,我送你吧?”田嘉木手忙脚乱地把课桌上的书丢进书包里,就要去追她。
  虞声一下就跑得没影儿了:“不用啦,我要去隔壁大学,很近的。”
  **
  那天郧渊到虞家吃饭,程瑛是头一回见郧渊,相处下来也是越看越喜欢。从那之后,程瑛就时常将他挂在嘴边,这会儿瞧着端午节快到了,绥大附中离绥城大学又近,程瑛便想让虞声给郧渊送一些家里自己包的粽子过去。
  虞声到绥大的时候,郧渊还没下课。
  他发了微信让虞声在第二教学楼一楼的公共空间等他一会儿。
  一走进公共空间,虞声就瞧见了公告栏上“工管优生经验分享”几个大字。她凑近前去,轻轻松松就在上面找到了郧渊的名字。
  少顷,虞声瞪圆了眼。
  郧渊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他读的是企业战略管理和德语研究专业的双学士学位。
  虞声敛声屏气,把他写的那篇文章来来回回读了几遍。
  没多久,郧渊就和几个男生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虞声踟蹰了好一会儿,没敢贸然过去,就只站在公告栏前等他。
  郧渊的目光往公共空间巡睃了一番,找到虞声之后,对她招了招手:“虞声,过来。”
  虞声一听,立马跑了过去。
  见几个男生一脸探究,郧渊向他们解释道:“我妹妹。”
  也不是第一次认妹妹了,虞声早就习以为常,当即堆起满脸笑容,向几个男生问好:“哥哥好。”
  几个男生见着女孩儿甜甜地唤自己,皆是喜不自胜,顿时抛出好几个问题,问虞声“几岁啦”、“在哪儿上学”,更甚者还有问虞声“有没有男朋友”的。
  虞声也都笑着一一回答。
  几个男生还欲再和虞声多说几句,郧渊眉宇间却已隐隐有些不悦,生怕他们把虞声教坏了。
  他抓住虞声的书包带,朝几个男生说:“家里还有事儿,我们先走了。”说罢,就拎小鸡似的把虞声带着转了个方向。
  虞声却决心要将乖巧的形象一装到底,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哥哥再见!”
  “诶,妹妹下次再来玩啊。”
  郧渊听在耳里,脸色又黑了几分,决定下次再也不带这小骗子来学校了。
  **
  郧渊知道虞声是来给自己送粽子的,担心她书包太重,便伸手提了提,试了一下重量。
  没想到小姑娘倒是自觉,权当郧渊是要帮自己拎书包,肩膀一轻,她便动作麻利地从双肩带里溜了出来。
  郧渊:“……”
  叫虞声重新背上去的话,好像的确不太好?
  他只好把虞声的书包跨到自己右肩上,认命地背着。
  少了书包这个负担,虞声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指尖轻轻拽着郧渊衬衫的袖口,一路跳着井盖。
  夕阳攀过树干斜照在地上,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郧渊看着虞声的影子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他嘴角一勾,倏忽又想起爷爷那晚说的话,一时就像鬼迷心窍般开口问她:“就这么喜欢跟着我?”
  “喜欢呀!”虞声不假思索。
  得到一个这么坚定的回答,郧渊有点意外。
  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原因,处在“别人家的孩子”的光环之下的他一直没什么朋友,和其他同学之间也存在很深的隔阂感。亲戚家同龄的孩子都觉得他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加上他们的父母一见到郧渊就爱开玩笑地说“郧渊啊,你学习这么好,有空来给弟弟妹妹补补课呀”,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让孩子们对他避之不及。寒暑假里,孩子们约着一块儿去网吧打游戏,也不让郧睿带上哥哥,说是怕郧渊会跟家长告状,哪怕郧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见郧渊不说话了,虞声侧过头,随口问道:“郧渊,难道会有人不喜欢跟你玩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可虞声却用了“难道”这个新鲜的字眼。
  郧渊本不想说,却在虞声清澈的眼神下没了辙。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有人会喜欢‘别人家的孩子’。”
  说罢,郧渊挪开了眼睛,大概是想告诉虞声“他不在意”。但在虞声看来,却是欲盖弥彰。
  她知道,他在意得要命。
  “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并没有错,错的是成天把‘别人家的孩子’挂在嘴边的家长,错的是这种教育方式……”
  见眼前的小姑娘为了开解他,努力地跟他解释着这个道理,郧渊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也在此时缓缓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