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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其他 >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09节
  珍卿写完了《东洋人的民族性格》,把四篇毕业论文也修改完成。三哥帮她整理完了韵译诗词,正在帮她译《东洋人的民族性格》的英文。从十二月的中间开始,珍卿一边二次审校三哥看过的韵译诗词,一边捡起荒疏许久的绘画练习,画的多是纽约乡下的自然风物,包括珍卿亲历过的冬天狩猎、篝火晚会,还有他们滑冰时河床、河堤的景象,甚至包括萨姆鬼故事中的河边柳树别墅。
  元礼、小庄放了年假也过来,把珍卿在达斯小镇的住处,烘托得像谢公馆过年那样喜庆热闹。他们四个人还专门办了中国年宴,招待镇上交情深厚的师友们,真是办了一次不想再办第二次。
  翻年后小镇天气向好,小庄和元礼回费城上学,三哥各种应酬明显多起来。了
  巴克尔先生的大女婿尤迪特,对三哥和珍卿两个中国名人,都有超乎寻常的交往兴趣。开年城乡交通恢复之后,尤迪特夫妇也邀珍卿和三哥去纽约市小住。
  据珍卿和三哥的观察,此人不过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并没有什么别的鬼蜮心思。三哥欲成中国特务不敢动的名流,即便付出许多时间经历,不会有太多实际的物质收获,也非得扩大交际圈子不可。
  所以,他们俩便跟巴克尔夫妇同往纽约市,在身为纽约市教育总长的尤迪特先生引鉴下,结识了不少本州的上层人物,除了生活清贫的高知教授,还有相关系统的公职人员,也包括挥洒豪奢的权贵富豪等。
  多数美国人对中国不大感冒,最初的时候,珍卿跟三哥不过结识他们而已。由于巴克尔先生也曾身居高位,在本城的官场还有不少香火情。巴克尔和尤迪特这对翁婿,既然热忱推崇来自中国的小夫妻,大家也都很给他们面子,珍卿和三哥出入的交际场合更多了。当珍卿和三哥渐渐逞露才情,大家经人侧面告知,这对年轻的夫妻是中国名流人物,面子情也会拓展为里子情。
  且三哥还到处撒钱以结人欢心。有人无钱出书三哥便赞助经费,有人生病住院三哥便慷慨解囊,有人举办文会三哥便送花献酒,有人结婚度蜜月他也必有礼献。
  珍卿和三哥在市里住了不到两礼拜,俨然成为美国人社交场的宠儿,成功扭转许多人对中国的印象,说没想到中国人这样热情体贴,礼数周致,这样文质彬彬,乐于助人。
  珍卿在本邦上报纸是家常便饭,而三哥上报纸就意味着不虚此行。纽约市跟纽约省的一些大小报纸,介绍三哥是中国有名的金融投资家、工商实业家、时事观察家、教育投资家,总之,忽然把个中国人称誉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海内外的华人爱听洋人夸中国人,珍卿和三哥被本邦报纸报道,传回国内再次增加他们的影响力。
  事后珍卿和三哥对账,发现报纸夸三哥是中国来的款爷,其实他花的钱并没有想象得多。珍卿与三哥玩笑,怪道宋江能做梁山泊的第一把交椅,他所谓的仗义疏财、笼络人心,并非漫天匝地出傻力气乱花钱,而是把力量财帛用到关键处,所以人们叫他“及时雨”。
  事实证明,三哥确实通过结交本邦名流,扩大了自身的影响力。公历一月中旬的时候,三哥忽然接到重要人物的来信。他与这位重要人物的结交,其实说来也话长了。
  四五年前,三哥只身赴美参加万国博览会,那时便相识一位统计学家特纳先生,特纳先生从统计学的角度出发,曾在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就预言美国将出现空前的经济危机,不过他那“耸人听闻”的言论,那时候不但无人在意,而几乎沦为学界商圈的人际笑谈。
  去年十月三哥登陆美国西部,曾经特地拜访这位特纳先生,才知他已被新上台的罗氏总统看重,成为罗氏咨询经济问题的高级幕僚,总统一切新的经济改革政策,实施前都会向特纳先生咨询。
  三哥对此是喜出望外的,但他并未贸然登门,后来登门也未表现得太热切,还是维持以前的君子之交,然后就匆匆奔赴东问来寻珍卿。
  此番三哥登上东部大小报纸,特纳先生忽然想起三哥,又认为他是深具洞察力的实干家,便邀三哥参加美国上层的一个政经会议,三哥喜出望外加受宠若惊,便收拾行李赶紧去参加了。
  后来,三哥不但结识美国上层的军政要人,还跟罗氏总统有过半个小时的谈话,谈论的是美国经济和世界形势,据说罗氏总统许久后都记得他。以至数年后赴美协商抗战援助,三哥成了代表团里举足轻得的人物,并且与公民党的党政军皆不沾边,拥有非常超然的地位和力量。这个还是后话。
  而自从三哥跟美国上通了门路,他如愿成为特务不敢动的名流,还成了社交场上的风云人物。在美国东部的州市,不但洋人的社交场合缺不得他,连本邦的华人华侨举宴办会,也常常请三哥去接待周旋。不久后,驻美领馆凡有要事也找三哥。他们可不管国内的特务头子,是否将三哥视为亲社会党的隐患。作为驻美总公使的则仕大哥,这年到东部巡视各领馆事务,但凡举宴招待外宾,多会必叫三哥陪同,甚至笑说,要给三哥争取一等秘书职位,叫三哥以后跟着他搞外交。
  则仕大哥的态度很奇特,似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又似乎对领袖及其那一帮姻亲,有种难以言说的不以为然。
  ————
  珍卿的生活重心与三哥不同,自从她跟三哥从纽约市回来,三哥常在华盛顿特区与纽约省来往,珍卿还窝在达斯小镇做他的学问。
  一月下旬的时候,珍卿在报上看到一篇文章,一个自称来自中国的叫克拉克·张,用一种珍卿很熟稔的论调,把厉行改革的罗氏总统吹得神乎其神,极尽肉麻谄媚之辞吹捧本邦的民主制度,而将中国贬抑成毫无希望的国度,并向同胞发出痛心疾首的呼吁,说与其将中国拱手让于仰中华鼻息的倭奴,他宁愿请蒸蒸日上的美国来管理中国。
  最可气愤者,坊间报刊持此种论调者,比珍卿想象中多得多。
  有人说,中国爱国者实在害国,有些人声声说着对抗来势汹汹之东洋,不过做个嘴上勇敢的英雄,中国积贫积弱一个世纪,拿什么跟东洋这工业强国硬拼?
  还有人反对中国扩大军备,说不论如何都不该扩大军备,不然,东洋人一旦觉得中国人要反攻,也会被中国刺激得展开更激烈的举动,更将陷国家人民于水深火热。。
  对这些逻辑扭曲的奇谈怪论,珍卿看得既气氛又悲悯,世上就有不知能否算人的群体,自己祖国有六分不好,到他们那就是十二分的不好。还有人对祖国事务当热闹看,国家人民不论有什么磨难,他不忙着关怀扶助同仇敌忾,先忙着事后诸葛亮说风凉话,说我早知这个国家没有希望,这个国家的人就是这么坏。
  可悲的是,这些逻辑混乱的歪理邪说,混入似是忧国忧民、悲时愤时的套话,就容易洗脑那些无知民众,使没有自信力的人更丧失自信力。
  珍卿崇拜的伟人曾经说过: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那么我们的敌人就会去占领。此间爱国人士没听过这个论断,但他们本能地知道不能沉默,在对外战争一触即发的背景下,一场关于中国是否有救的的论战开始了。
  珍卿远在达斯小镇上,也一直写文章参与这场至关紧要的论战。
  第一篇,她先引用伟人的名言:在绝望中看不到希望,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明的人,不是机会主义者就是懦夫。
  珍卿不恤笔墨从远古讲起,讲中华民族一代代的民族脊梁,凭借超人的英雄意志,穿越重重历史的迷雾,成为高举火炬引领民族前进的人,中国历代的英雄领袖,绝非一遇困境便裹足不前、抑怨恐怖,还以怯懦文字侵害国民意志的人。这种人即便无卖国之行,亦是亡国灭种之帮凶……
  第二篇中国人的家国观和生民观,她讲孔子的仁爱宽容,孔子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讲孟子的民贵君轻,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讲三国枭雄曹孟德,其言“治定之化,以礼为首;拨乱之政,以刑为先”,然亦强调“选明达法理者,使持典刑”,因刑事关乎百姓之命也;武则天虽然杀戮宗室贵族弥众,却因执政期间薄敛省役,实现人口增长、经济繁荣,其地位并不受朝局动荡影响……
  华侨商人上官先生,最热心于传播珍卿的文章,珍卿每篇一篇文章立即传到海内外华人耳边。
  当她的自己朗诵的流声片传回国,国内凡有留声机与大喇叭的地方,皆能通过她的声音,一扫卖国者制造的浊臭氛围,让幼学蒙童都朦胧知道,中国文明五千年不断自有缘故,中国还须由中国人自家管。
  与美国悬隔重洋的中国境内,多少人守着留声机在听易宣元先生的文章放送。
  因操劳公私事务的谢董事长,正在书房戴着进口的散热降压仪,看着女儿祖怡打开无线电,说道:“小妹的留声片,一有放送众仁医院的医生护士听,但那些病人也听。不愧是小妹啊,她看问题总是毒辣刁钻,说不表从何而来,偏偏就是说到你心坎里……”
  吴二姐调到一个海宁本地频道,留声片里放送的声音非小妹的,不过朗读者的情绪很贴合……
  “……我不惧人讥我老生长谈,也不避繁絮言及古代君王臣子,是因何故?也许有人已窥见我行文之用意。
  ”我想问问你们,以儒家为核心之中华文化,其至为关键之核心是什么?我试为诸位一言之。
  “第一,‘民胞物与’之精神自觉。
  在‘亲亲,尊尊‘的礼制框架下,儒家讲“老吾老,以及人之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自古以来以血缘为基础的宗法制度,至宋时发展为“民胞物与”的精神自觉。放眼寰球,除了中国,哪个国家人民的精神世界,在中古之时便认为:人民是我的同胞,万物是我的同类……
  “是啊,正因全体中国人将人民视为同胞,即便并无血缘关系之乡乡亲邻里,我们亦以姻亲血缘为标准,教孩子自幼称呼乡亲邻里为:张爷爷、李奶奶,表嬢嬢,三伯伯——自然,有自恃身份贵重者,更愿听老爷太太、少爷小姐,这是闲话不必赘言。
  “而被鼓吹为民主自由圣地之美国,你敢以核心家庭最亲近之称呼,使儿女称社区之老少男女否?自然不的敢,恐怕也自觉不合时宜,恐人猜你欲强攀亲戚,或许要占人便宜吧。
  “我不知自古以来的人,可曾有谁借此称呼小事,思索中国人的关系伦理?笔者可以对中国人下断言,中国的人与人虽有远近亲疏,而终归是礼制范畴的一国同胞,此即中国人所谓’天下一家‘。
  有人要说,我如此断言并不合宜,因自古以来同胞坑害同胞的不少。在我看来,原因无他,无非是’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一切都因中国现在贫弱动乱,我们民族的优良血统被研磨粉碎,多少显出自然界动物的本能。
  由上一点,我们再谈论儒家第二个核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社会公德。
  正因我们于千年进化史中,进化出’民胞物与‘之政治道德,既然天下人皆是我父母手足亲戚,他们的安危冷暖亦皆与我相关。中华民族独有的统治理念,决定了历代最得民心之统治者,一定是’民胞物与‘之认同者,’人本思想‘之实践者……
  中华民族有太多’分久必合,合久必合‘,就是一个个由衰到盛由盛到衰的周期。而现在的我们,正在一个新旧发展周期的混沌边界,仿佛是黑夜与黎明交错的时分,谁也说不清光明是否就在下一刻,谁也看不请,谁是下一个照彻黑暗的巨人。
  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这个照彻黑暗中国的太阳式的巨人,一定像中华民族每一位圣王英友,他们感于神州大地暗地昏天、民不聊生,听见民族的先圣在声声说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他们和中国的四万万民众一样,承受着中国人民看不到头的苦难,正在中华大地上披荆斩棘、迎风狂长。
  朋友们,中国民族为何不专心服侍上帝,为何不屑于以宗教分歧挑起千年战火,为何没兴趣在世界上攻城略地?因中华民族的先民站在天地间,知道天地造化我于人间,是要我们战胜一切内忧外患,过上安居乐业、和谐幸福的的生活。
  虽能开疆拓土却置民人于水火者,虽能描绘上帝之城而劝人以不争生存者,从来不是中华道统里的英雄,中华民族的英雄在绝境中战天斗地,将保疆卫土、济世救民作为天然的使命,而英雄就在中华儿女的中间,不需要借助任何神仙的血统,不需要天生家世不凡……
  正因我们抱着’人定胜天‘的精神,与一切杀戮、压迫、欺侮我们的力量斗争,我们的中华民族,才一次次在灰烬中涅槃重生。
  第439章 一片冰心人得见
  美国境内的华人社团组织, 美国最大的华人报纸《华侨报》,还有纽约省最大的华人电台,千方百计地寻找易宣元先生, 希望她用最本真的动人声音,将唤醒亿万国人报国之志的文章, 传送到热爱祖国的中华儿女耳边。让每一个彷徨迷惑的中华儿女, 通过易先生振聋发聩的金玉之声, 获得今后在黑暗隧洞中勇敢前行的力量。
  于是珍卿再一次去了纽约市, 通过电台朗诵最近的文章讲稿, 而后又到唱片公司录留声片,寄送到海内外所有华人聚居的地方。
  珍卿的声音被留声片传回国前,她的文章早已传遍中华大地, 国内外许多亲友读者的来信,经过海陆空的艰险历程,最终被送到了她的身边。
  当珍卿每天专门辟出时间, 专意拆读国内的海量信件, 她亲自灌音的朗读留声片, 听说已陆续摆上国内的货加。那些代售留声片的书店和报社前,购片者日日在街上排成长龙, 每逢新上架的留声片被人买空, 后面人嚎啕痛哭者有之,以头抢地者有之, 与当年《葫芦七子》连载和出单行本时的盛况不相上下。
  当然了, 多数中国民众消费不起留声机, 自然也不必去买朗读留声片, 就守着自制的矿石收音机, 轮换着听不同电台频道放送的易先生朗读。
  珍卿有时也感到茫然和彷徨, 她承当得起民众的崇拜和信赖吗?她的文章论调未必都气魄盖世,在此间民众都是涤心良药一般。
  珍卿也慢慢地想明白,处在危邦乱世的中国人,看到国家四面楚歌的处境,看到国人国内国际总在失败,不求神拜佛的人也要求神拜佛,不崇洋媚外的人也要崇洋媚外,不绝望自戕的人也想绝望自戕。人人都有朝不保夕的彷徨感,他们需要有人给他们一份笃定,需要有人指示斗争的方式和期限。
  珍卿从脚下无垠的黑暗世界,遥望亲身经历过的后世光明,她不同时俗的自信发言,就像陡然划破黑夜的惊雷,让否定传统的人看到五千年文明的荣光,看到一百年沉重黑暗下的曙光。她一次次跟国人讲一个道理,中国和中国人永远不会失去希望,但这希望,不是靠摇尾乞怜和逆来顺受得来,而是靠全体中国人胼手胝足地奋斗,甚至牺牲。
  易先生还在全世界面前发言,言若以区区一副凡人皮囊,投向烽火连天、疮痍满目之中祖国,便能即刻解国家民族于倒悬,包括她自己和家人在内,很多中国人都愿牺牲小小的自己。然而,务实者不会奢望这样的幻境。中国的沦落衰败非一日之寒,那么中国的复兴和繁荣,更非一人一时之力可以达成。所以我们每一位爱国志士,都要善加葆养自己的精神形体,都要有为家国奋斗一生之觉悟,甚至要有让无数儿孙奋斗一生之觉悟。
  连比珍卿年长的亲戚朋友,也会来信跟她悲诉心腹之事。譬如在永陵教育局工作的玉琮二叔,还有睢县启明学校的卢纯庵教育长,珍卿的堂兄杜氏族长向渊,扎根家乡铁路事业的宏云表哥等,他们都从不同的角度告诉珍卿,现实境况让许多文人学者绝望,多少爱国志士筚路蓝缕地开辟荆荒,甘愿扎根在最偏僻落后的地方,想从各自的领域挽救颓靡的国家,终于国势衰微、内外交困,最终毫无获益而境遇更趋颓唐,一日日让人想放弃生的意志。
  可是珍卿总是从历史、文化上,提炼出对国家、民族的强烈信心,传递着对现实和未来的蓬勃希望,她不知不觉成为许多国人的精神图腾。多少疲倦焦灼的奋斗者,要听着她柔韧的朗读声入睡,多少绝望痛苦的开拓者,要默念她的文字才能做事,原来国内如许多的人认为,若神州大地没有形用的清心纶音,盖住那些魑魅魍魉不祥的鬼声,中华大地必成黑暗无边之鬼域矣。
  珍卿看这些资深望重的前辈,在信中将她捧为所谓的精神图腾,一时觉得汗毛直竖,一时又感到鼻酸眼涨。不管她是否受得起这样的称赞鼓誉,她很高兴能对同胞起到积极作用。
  她更满怀深情地回了一封公开信,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说的:有些时代的中国民众,注定要享受先辈创造的盛世,做平庸而幸福的太平人;而有些时代的中国人,注定要披肝沥胆救亡图存,以他们创造的煌煌盛世,而为后世子孙永远铭记。所以,身处民族衰弱期的这一代人,虽然必须背负屈辱、怀抱志气,流尽血泪与内外敌人作殊死决斗,然他们的浩然正气必将直冲斗牛,成为英雄辈出、永远被歌颂铭记的一代。
  越来越了解自己于国人的意义,珍卿就越不介意作用被夸大,看了那些浸泡苦水血泪的来信,她继续像鲁大师一样以笔战为武器,告诉人们: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珍卿被摆到民族精神图腾的地位,她在波士顿的住址就毫无秘密可言。从波士顿转过来的信件看,海内外找她约稿的人着实庞杂,其间鱼龙混杂也让人挠头。珍卿却不过时也做一些应付文章,现身市内一些推辞不得的应酬场面,这热闹劲完全不似在度假了。这一点让珍卿很感烦恼,三哥有时也说她的气色不好,吓得珍卿赶紧减少工作量。
  珍卿的半年假期还剩一个多月,三四月的达斯小镇真的美甚。三哥谢绝了外头的许多应酬,专意陪珍卿度完暄暖的暮春——其实这里三四月的气候相当于中国的初春、仲春。
  三哥给珍卿拟了个游娱计划,从珍卿从前寄给他的诗歌中,找出那首专讲她在美国的娱乐活动的,说后一个月的行程就按诗中内容安排,那诗歌是这样写的:
  春天跳舞夏击球,柳荫轻步水观楼。
  闲有野宴忙有歌,可卧青茵可唱和。
  舟中观水脚量山,知鱼之乐闻鸟啭。
  先生弹琴学子和,潇潇雨动粼粼波。
  社会剧与经典剧,古今经典皆疑趣。
  默剧烂漫歌剧繁,观众席中难成眠。
  剪报等闲书无算,朝山暮海阅文酣。
  会堂讲完讲教堂,三寸灵舌鼓八方。
  观完机场观鸽场,肉鸟爱吃铁鸟翔,
  婚礼圣洁丧礼愁,事外之人不解忧。
  三哥果然是说到做到的,严格帮珍卿把控日常工作量,闲暇时候除了研究一日三餐,天天拽着她散步、打球、划船、爬山,每天晚上九点半就要上床,若非天气尚寒恐还要督她游泳。
  珍卿最喜在天明水净时划船,这别有风姿的异域清境,让光阴变得静谧而浪漫,真是他们的桃源之境。
  然而他们没完全与世隔绝,每天还会读报纸听广播。罗氏总统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姿态强硬地干预经济,三哥赞叹此人是明白人,从他的竞选宣言就能窥见两分,他觉得过上数年本邦就会局面大改。
  他们在此出入起居样样如意,不过三哥按珍卿诗中内容,竟然将她说的“经典剧和社会剧”,也列成他们的游娱项目之一,连珍卿不喜欢的法国默剧也在内。
  这一天,珍卿耐着性子在市里看完默剧,三哥也似乎未得其趣,他们开车回达斯小镇的路上,珍卿问他为何没兴趣还要坚持看。
  三哥平常的微笑中,有难以捉摸的晦涩意味:“小妹,你知道,我们认识不过七年,分开却有一半时间。时间对于人类来说,是布满私人记忆的一段段光阴。但你在美利坚的三年,我们没有共享的记忆。在这里,有你最烂漫激荡的青春岁月,我不想你以后跟人谈起美国,总在叙述你跟别人的经历和记忆。”
  珍卿下意识想说,他在国内的经历,不也照样没有她的参与吗?这种小事也值得萦虑心间?可她也忽然想到,莫是她那些所谓的追求者爱慕者,三哥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然?
  一瞬间好奇怪的感觉!
  珍卿扪心自问,她欣赏一些新结识的异性朋友,但不能说曾对哪个人动过心。
  若非三哥现在正在驾车,珍卿想攥着他的手放在心口发誓,她在本邦的三年时间,不曾有一刻对他们的爱情、婚姻动摇过。
  但珍卿还是等回了住处,三哥泊好车走进来,她才拉着他缓缓站住,静静地拥住他也不讲话,等到两个人完全心绪宁静,她才挽着三哥脉脉地说:
  “三哥,你知道吗?我每回收到家书,总把你的信放在最后看,因为我晓得不会只看一遍。每回看你的来信,我都想象你信中所言之景象,一遍又一遍地想象。”
  陆浩云温润清俊的脸庞上,一双星眸熠熠闪着辉光,熟悉他的人会从他的面庞中,看到他雀跃不已的内心。就算他是漂泊不安的离乱人吧,他愿听小妹给他讲情话。一面是因颓唐国势难免不自信,一面也因在前月的交际中,太多人无意间在他面前表达对小妹的思慕之心,有些人还描述与小妹交往的细节。
  而且他本身就有一点心病。也许小妹没有留意,国内很多关于她的新闻,传回去的照片别人认不出她,但他一定能轻易从众人中辨识她,她周遭总有含情脉脉的青年。有的是俊雅倜傥的中国男青年,有的是仪表堂堂的外国贵公子,衰退的国势让他的许多努力,显得毫无意义,忧心如焚却无可奈何,难免让人无限丧失信心,这种心理让他对小妹的事也难免患得患失。
  来到小妹身边后,他的心渐渐地安宁了,可是前一阵的高频交际,又将他心里的情绪渣滓扰动起来。尤其他看见陌生的外国青年给她写信。
  他总要亲口听她剖白一番,悬着的心才能落到地面上。
  这时珍卿秀面微垂,略微愀然地看着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