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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星与月、风与枯叶、浮云与海、我与你。
  从意大利飞往日本的时长需要十四个小时左右,这十四个小时对沢田纲吉和三浦春来说简直是个折磨,由于三浦春执意要为他出机票钱,但她在彭格列的工资只能负担起两个人的经济舱,所以他也就顺着她的要求一起买了经济舱的机票。
  然而运气不好的两人遇到同机的乘客不止有哭闹不休的小孩,还有一上机就已经喝得七八分醉的男人呼呼大睡,吵杂的环境与狭小的空间,于是两个许久没有乘坐长途航班的人都差点晕死在那座位上。
  好在最后三浦春真的忍受不了狭小的座位,顺了沢田纲吉的意思临时升级到了商务舱才有个安稳的路途。
  再度相遇是年头三月份的时候了,忙着忙着竟过了近半年才能抽空回并盛安葬自己的母亲。九月的日本悄悄地步入秋季,枫叶已渐渐染上秋季的红,通知万物要开始准备御寒的粮食好度过冬天。
  三浦春和沢田纲吉到机场的时候已然是隔天上午,一出机场便见到草壁哲矢等在外头,在他背后的是一辆八人座的宾士。他们都有些讶异草壁哲矢的出现,自从那次罗西家族的实验室突破结束之后,云雀恭弥便离开意大利回来并盛了,毕竟他的确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开守护者会议,好几次的意见都是由草壁哲矢代替传达的。
  更何况三浦春并没有主动告知她归来的事情。
  「春小姐那时候问了恭先生安葬母亲的事宜吧?」草壁哲矢熟练地开着车,面对三浦春的疑问说道:「里包恩先生告诉了恭先生你回来的事情,他就派我来迎接了。」
  没想到七年前和七年后的自己各方各面还是被人照顾着了。
  闻言,三浦春眼眶有些酸涩,但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实在过于磨人,并盛距离机场也有一段距离,她就这么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睡过去了。
  沢田纲吉轻柔地将自己的外套折成枕头状放在三浦春的头下,身体挪了挪让她直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草壁哲矢自然而然地将这一举动收入眼底,他对沢田纲吉和三浦春之间的事算是一知半解,后来也对两人的恋情稍有耳闻,云雀恭弥对此种八卦并没有太多兴趣,但作为曾经照顾过三浦春的草壁哲矢来说、他已然将三浦春当做自己的妹妹,他想迪诺和云雀恭弥也是这么觉得的。
  正因为亲眼看见她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成长成能够独自完成任务的三浦春,草壁哲矢心里也有小女初长成的欣慰与成就感,可听闻她与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恋情时他还是不住担心他们之间是否会过于坎坷,然而现在他看见了沢田纲吉眸中少有的柔情爱意,也就放心了。
  获得叱咤风云的彭格列首领的温柔并不稀奇,真正稀奇的是那毫无掩饰的柔情蜜意与偏爱。
  沢田纲吉趁三浦春睡着的时候和草壁哲矢聊了很多,包括那时候的三浦春怎么生活、又是怎么学会战斗与易容、后来在日本除名后又有什么不方便的。草壁哲矢也一一回答,回想起那时候的三浦春宛如掛着笑意的易碎娃娃,不分昼夜地缠着云雀恭弥想要学习自保技能,那个不屈不挠的精神最终还是软化了云雀恭弥的冷漠,他非但帮助三浦春找到了藏身处,甚至让草壁哲矢负责照顾她。
  不过三浦春并不是生活白痴,除了在战斗方面的确没有其他人那么有天赋,她一直都很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将自己家里能够卖出去的衣服全数卖出,得到了一笔钱后便随意买了几件便宜的衣服全年交互着穿,破了就自己补上,剩下的则是自己没有工作时的伙食费。
  草壁哲矢一开始曾以为三浦春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可她却打破了他对她的认知,非但对他们给的藏身处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会白白接收他们的帮助,她把家里的地契交给了云雀恭弥来抵房租,想要在并盛找一份工作却又害怕遇到寻找她的达利欧·罗西家族会给别人添麻烦,于是便开始跟随草壁哲矢处理风纪委员会的事务。后来就是她已然不满足目前自己的能力,开始缠着云雀恭弥要求和她对战,最后被迪诺带回了加百罗涅。
  「为了不给人添麻烦、她做了许许多多的努力。」草壁哲矢说这句话的时候,沢田纲吉在后座沉下了眼眸,不着痕跡地将怀中沉睡的女人搂得更紧。
  草壁哲矢将两个人送到了三浦春以前的藏身处,她的藏身处是位于并盛商店街比较偏僻角落的老式公寓,和以前三浦春家不同,环境比较骯脏紊乱,屋子的墙壁都有了壁癌与裂缝,对那时候的三浦春来说、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屋瓦就已经很不错了。
  从睡梦中被唤醒的三浦春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以前的家楼下,一旁的沢田纲吉自觉地负责起拿行李的责任。她认真地和草壁哲矢鞠躬道谢,并承诺自己会找一天亲自到云雀恭弥那道谢。
  草壁哲矢贴心地给他们留了一辆车方便他们在并盛行动,并将安葬三浦春母亲的相关资料递给了她。
  沢田纲吉拎着两人的行李和三浦春爬了三个楼才到她以前的家。她站在门前犹豫半晌,手中抓着草壁哲矢递给她的钥匙,不安地望向一旁的男人,有些尷尬地说道:「纲先生、确定要一起暂时住在这里吗?」
  三浦春除了那天轻描淡写地与他提起七年前的事情后便极少说起自己的事情,里面藏着的是她内心更为深处脆弱的回忆与不堪,她没办法在自己的家里假装自己很好,于是回到家后她经常做出许多脱线不合逻辑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会被封尘在这个小房间里,谁也不会知道。
  她害怕沢田纲吉知道那样的自己后会逃走,毕竟在他心中的自己应该会是正向的、活泼可爱、温柔善良,可她越努力用笑意掩盖心中的脆弱不安,灵魂便更加支离破碎,这样破碎的自己在这几个月被沢田纲吉捡起捧在了手心,她却还是会害怕自己的尖刺与黑暗会不慎刺伤了他。
  「别怕、相信我。」沢田纲吉清楚她犹豫的原因,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鼓励道。
  三浦春侧首望着凝视着她的褐眸,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才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打开了那尘封破败的回忆。
  时隔五年、房间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和堆积的蜘蛛网之外并没有特别骯脏得令人难以忍受。
  沢田纲吉跟在三浦春的身后,这房间的空间极小,属于开放式空间。小房间只放了单薄的双人被褥、小小的茶几和不大的衣柜,光是摆下这些家具就只剩下勉强可以行走的空间了,厨房的空间也大约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程度,浴室更是狭小得可怜。
  这些佈局其实还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真正令他为此心疼的是那被涂上各种色彩的墙壁。
  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涂鸦,仔细一看便会看见三浦春在那上面用顏料写下了许多当下的心情,他隐约看见藏在黑色叉叉之下、以三浦春为人物形象的卡通人物,也能看见在巨大红色圈圈之下隐约露出的褐色发丝。
  他简直心疼到快窒息。
  那墙壁并不只是涂鸦,上面有许许多多深深浅浅的刀痕,涂鸦的色彩看得出三浦春会不断地随着心情更新画作,可他也看得出、那刀痕多数都落在了三浦春的卡通人物之上。
  正当他想要更近一步地靠近那堵墙壁时,三浦春却拉住了他,他听出了她声音之中的颤抖与不安,那双手更是因为紧张而瑟瑟发抖,她说着:「纲先生、我们还是离开吧。」
  过去的回忆一涌而上,三浦春并不是要否定那时候悲伤脆弱的自己,而是不希望有任何人跨过那一条界限去触碰那样破败的三浦春,那全身是伤、满身污泥的自己、她不想弄脏任何人的双手,更何况那个想要触碰的人是自己心爱之人。
  沢田纲吉气息急促,他用力拉过三浦春将她拥入怀里,怀中的人的体温一向很低,他紧紧搂住她,鼻尖埋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她呼吸的起伏,心里的揪痛才因此舒缓不少。
  他对三浦春过去的七年一无所知,即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她曾经的悲伤与脆弱,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心脏还是抽痛得难以呼吸。沢田纲吉无法想像、这样的三浦春究竟花了多少努力才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才能依旧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要和他一同担负悲伤与罪孽。
  「小春。」心中有一股难受的闷意怎么都无法散去,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话语中已然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与哭腔,他太过心疼了、可再怎么心疼、他都无法回到过去拥抱那个只能躲在这里哭泣的三浦春。
  三浦春感受到肩膀逐渐湿透的布料,她愣了愣抬首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抱歉、纲先生,小春没想让你那么难受的。果然还是不该来的,这里早就应该和过去一样、被尘封起来才是。」
  「不、不是的。」沢田纲吉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眶满是激动:「我们一起来把这里打扫乾净吧、小春,然后一起给这面墙画上新的壁画,给它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吗。
  三浦春用力眨掉眼角的泪水,踮起脚将加深两人的拥抱,开心地笑道:「好、那就麻烦纲先生了!」
  那之后他们花了一个下午将佈满尘埃与蜘蛛网的房间打扫乾净,也顺便到附近的超市添购新的床单与窗帘、还有要油刷新墙面的工具与油漆。
  两个人毕竟也是黑手党精英中的精英,打扫来全然不费力气又速度极快,两人先是将那满是刀痕与涂鸦的墙面漆上鹅黄色的素色,沢田纲吉悄悄地趁她不注意将那佈满伤痕的墙面拍了下来好让之后的他好好了解那时候的三浦春,才将那充满各种色彩的墙面覆盖。
  漆好墙面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那一面墙画上那天的小心情,于是在那之后两个人才开始将灰尘与蜘蛛网打扫乾净。
  打扫房间的时候,沢田纲吉发现了更多三浦春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秘密,比如说以他和三浦春为人物形象的小玩偶被偷偷塞在了衣柜深处的角落,比如说三浦春曾经悄悄给他写了好几封情书,然而这些在被他挖出来的时候就被她抢了过去径直扔在垃圾袋里,后来这些还是在他趁三浦春去上厕所的时候从垃圾袋里挖出来藏到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这些都是三浦春爱着他的证据、光是这样握在手里他便觉得无比的幸福。
  等到一切完成后,天色早已暗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他们竟然从上午十一点忙到了晚上十点,十一个小时的忙碌终究是值得的,三浦春和沢田纲吉一起面对着那片乾净如新的墙壁吃着今天的第一餐——两盒泡麵,身体疲惫不堪,心灵却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望着那被覆盖上鹅黄色彩的墙壁,不约而同地构思着要在上面画上什么,随即又情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幸福是生活的一砖一瓦、一呼一吸,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黑白的一切都将被繽纷的色彩覆盖,是你我之间无需言语的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