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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现言 > 孜孜无倦 > §第五章
  下班的时候,驭辰来电话,约她到他的公司。
  她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是,确实有很多结婚的东西,需要确定下来。
  “宁夜,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沙发、茶几、和餐桌等等,你看看喜欢哪张设计图,我给工厂下单。”驭辰的表情很兴奋,因为,他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新家的每一样家具,他都亲力亲为,自己动手设计,虽然这是很繁重的工作,但是,他心里的幸福感太满,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只要一想到,快能和她成立一个新家庭了,他就觉得人生动力十足。
  “宁夜,我们结婚后,可能逢年过节,我爸妈会来家里小住一段日子,你说行吗?……”她正在看设计图,他在旁吞吞吐吐和她商量。
  她一张一张地翻着设计稿,每张都很精致、力求完美,怪不得他的作品能越来越畅销。
  只是。
  “恩。”她随口答应。
  “宁夜,你们别老是吵架了,能忍就忍忍,毕竟他们年纪都大了,好吗?”见她今天特别好说话,他轻声叮嘱。
  “恩。”她心不在焉。
  他的唇角漾开笑容。
  黄慧君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们公司平时对谁都清清冷冷的段设计师,居然现在象绕指柔一样,围着女友打转。
  她冷哼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幸好,段设计师天生是个保守派,不会在办公室做出什么亲亲我我的动作,来刺激她这个孤家寡人。
  就算如此,她还是强打精神,“你们快结婚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听到声音,段驭辰转过身,面对上司,原本柔化的五官变得疏离客套,“黄总,不用了。”
  “要的,你现在是我们公司重点培养的设计师,当然得宾主合作愉快!改天我上你新居看看,有什么缺的,我送给你们当贺礼!”但是,黄慧君一向强势惯了。
  见对方如此,他也不便坚持,“改天再说。”随口敷衍。
  态度太过鲜明。
  黄慧君恨得差点咬断了牙,心中那股不服气,更重了。
  她还没输过,这是第一次!
  偏偏,“赢”得那位,还一直游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夜,你选好了哪几张?”现在是下班时候,他可以当着上司的面,忙私活,专心着女友。
  她真的选不出来,每张都很漂亮。
  或者该说,她实在兴致不高。
  “随便哪张都行吧。”她牵强回答。
  “这……”这可把他难倒了,这是他们共同的家,她怎么能不参与呢?
  他正想耐心引导她一起挑选,哪知道,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一看到来电号码,急忙心虚又不耐烦的按掉。
  她敏感的抬眸,锐利道,“是谁?”刚才有点无精打采,现在,语气、眼神居然变得很犀利。
  “一个很烦人的客户。”他温柔的笑笑。
  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快要结婚了,他不想节外生枝,不能生变。
  她眼神暗沉了一下。
  她还以为——
  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按断对方又打,锲而不舍。
  每次都这样,只要一缺钱,就象个失心疯一样。
  偏偏这个号码又有业务,他不能随便关机。
  但是,她不是消失三年了吗?
  “听说你要结婚了?你给我点钱,我卖个大消息给你!”对方开始传短信过来。
  “关于你老婆的大秘密哦!”
  他不理,直接删掉。
  “我在你们公司门口!”只是,这一条短信,让他僵住了。
  他怕对方跑上来,毕竟,对方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宁夜,你在这继续选,有客户找我,我先出去一下。”于是,他只能温和与女友打声招呼,匆忙起身。
  他不怎么会撒谎,所以,脸上的表情容易出卖他。
  在他起身匆忙离开后,宁夜也默默起身,轻步跟了出来。
  她一直在找一个人。
  这也是这几年,她和段驭辰坚决要走下去的理由之一。
  “驭辰,你借我点钱,我真的快走投无路了!”公司楼下前台位置,有个女人一直缠着他。
  “金静,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他蹙了眉。
  如果过去还有情分,这几年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她应该能清楚明白。
  “这次不同,我是去治病啊!”金静欲哭无泪,“我早就已经没吸毒了,我哪还有钱吸毒?有人一直不放过我,死咬着要把我揪出来,我躲都躲不及,我哪还有钱去吸毒?!”
  “那你——”他疑惑了。
  “我这几年东躲西藏去了深圳,一直靠接客……但是,我没想到我会得那种病啊,我不想死啊,没钱了,驭辰你快借点钱给我检查身体,我求求你了!”她一直哀求,差点跪下了,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他有点不信,因为,在他心里,金静没有半点信誉可言,可是看她可怜的样子,又不象是装的。
  “我卖个大消息给你,我告诉你,这几年我为什么有家不能回!”金静疯狂道,“三年前,你老婆到公安局报警,说我弄死她的小孩,还有,那个男人也不放过我,通过他的人脉一直让这个案子没被埋掉,让我成了通缉犯——”
  说什么疯话啊!他听不懂。
  “金静。”后面,有人冷飕飕、阴侧侧地喊她名字。
  金静吓了一跳,如同惊弓之鸟般,一回头,看到心中的恶梦,就站在她身后。
  “我终于等到你了。”她阴嗖嗖地笑了。
  守诛待兔果然是有用的,虽然这只恶毒的兔子,让她等了三年。
  是自己看错了吗?驭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宁夜怎么会露出那么狰狞的眼神?
  “啊!”金静急冲冲就想跑,毕竟,她不想坐牢。
  哪知道,她的动作更快,她抄起前台的椅子,就劈了过去。
  顿时,金静头破血流。
  “你把我的小磊还回来!”乓得一声,她拿着椅子,第二下又劈了下来。
  驭辰整个人都吓傻了。
  此时,她眼底的乖戾、郁悒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杀人拉、杀人拉!”第二下狠狠劈下来,金静脸上都是血,站都站不稳了,大声哀嚎。
  办公楼里很多在加班的人也都赶了出来,包括黄慧君。
  “宁夜,别打了,这样不好看,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驭辰急忙从后面死死抱住她,匆匆解释。
  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也出来劝架。
  “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都通通松开我,我要杀了这女人,我要替我儿子报仇!”她情绪失控,大吼大叫。
  “宁夜,你怎么了?金静你快点走!”驭辰死抱着她,为免出人命,吩咐同事赶紧把金静带离现场。
  但是。
  “啪”,他重重退后一步,差点跌倒。
  她失控下,用力推开他。
  “段驭辰,谁敢挡我杀了这女人,我就杀了谁,你也不例外!”她失去理性,凶狠地警告。
  他愣在那里,松开了她。
  众目睽睽下,他居然被自己心爱的人,火辣辣的警告,这种难堪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他在她的眼里,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无暇顾及他,冲了出去,朝金静狂奔而去。
  ……
  她又来了。
  还是带了三千块给他,借口,还是还钱。
  她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面前摊着一个相册,软绵无力的手,正握着一把剪刀,在剪着什么。
  那个叫日则的小男孩依偎在他怀里。
  “你在贴什么?”还一边贴一边剪,他拿剪刀的样子,真的很恐怖,好象随时能剪到手一样。
  她又晚上跑过来,刚出声,就把他吓了一跳,他淡定地把相册塞进被窝里,那种明显排斥的行为,让她心底发寒。
  “爸爸、爸爸,我要看照片嘛!我还要看给弟弟的照片!”面前的东西突然被藏起来,日则不依了。
  “日则,不许闹了!”阿依吓一跳,怕伤到他,急忙去床上抱起儿子。
  “没事的,有日则在,热闹一点。”他淡声道。
  只是。
  “你怎么搞成这样?”在看了第二眼以后,展岩终于忍不住问。
  她的穿着还算得体,只是,嘴角破了一个口子,脸上被人抓了好几条痕迹,好象刚和狗干过一架一样。
  “没事。”她冷着一张脸。
  她终于把凶手送进警局了,她终于替小磊报仇了,她还把金静打得几乎半残,真是——痛快!
  但是,既然他认了别人的娃娃做儿子,这些都不必告诉他了。
  “药膳!”把保暖壶重重一放,她转身就走。
  她今天心情不好,她不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
  他扬扬唇,想叫住她问清楚,最终,还是罢了。
  “展岩,对不起,日则只见过你,以为你是爸爸,才会——”阿依觉得很抱歉,好象惹人误会了。
  “没事的,他本来就是我干儿子。”他淡淡一笑。
  ……
  “宁夜。”她在走廊上,有人喊她。
  她一回头,看到展妈妈,有点意外。
  “我们谈谈好吗?”展妈妈对她和颜。
  “恩。”她点点头。
  在驭辰的父母前面,她可以张牙舞爪,强势地保护自己,但是,她对展妈妈不行,展妈妈是好人。
  在医院,找了个长椅,才刚坐下。
  “宁夜,能告诉我,小磊是谁吗?”展妈妈问她。
  她僵住。
  “小磊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磊是不是你和岩岩的宝宝?”展妈妈凝视着她,和善地问。
  展妈妈都知道了?她有点惊讶,她以为,展岩不会说。
  “岩岩什么也没说,出事以后,是金金告诉我的,虽然,她没说小磊的妈妈是谁,但是,我猜是你。”展妈妈淡淡地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有信心,他不是私生活混乱的人。”
  “只是,你能告诉我,小磊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展妈妈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恩”了一声,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展妈妈。
  包括展岩买孩子,她卖孩子。
  听完,展妈妈苦笑,“岩岩那时候一定很爱你。他这孩子,看起来很粘缠,有时候还喜欢对家人撒点娇,但是,其实是个不太会缠人的孩子,他能做到这份上,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都没有原则了。”
  她僵住。
  是啊,可惜,后来不爱了。
  人心的变化,其实都是一瞬间而已。
  就好比,当时如果不是爸爸的病,她也不会——
  爱上他。
  “宁夜,这些送给你。”展妈妈把一大叠照片交给她。
  “这是?”她看到奇奇怪怪的风景照。
  “为了想多知道小磊的事情,我从岩岩的电脑里偷拷出来的。”展妈妈微笑,“这些照片有个名字,它叫‘用眼看世界’,是岩岩花了三年,送给儿子的礼物。”
  她愣住。
  “这段日子,他在病床上,也一直在做相集,你有看到吗?”展妈妈问她。
  宁夜常常有到医院,比任何一个朋友跑得都要勤快,展妈妈有眼睛,看得透彻。
  她呆呆地,低头,一张一张照片的看。
  这些照片,除了美丽的风景话,其中有几十张都十分相似。
  “这些,是小磊的骨灰,岩岩每把他埋在一个地方,就会拍下照片。”展妈妈指给她看,“很可惜,最后一张照片岩岩没拍成,他到现在,都很懊恼……”
  静静听着,她心底荒芜的那个位置,突然涌起满满的酸涩,像一股大洪水向她扑来,淹向她的心房,淹没她的喉咙,淹没她的鼻子,然后灌入她的眼睛,她的世界,起了水雾。
  三年里,她第一次掉下了眼泪。
  她好痛,真的好痛。
  她的小磊……
  看到她的表情,展妈妈抓住她的手,诚恳地问,“宁夜,你要不要把属于你们俩的小磊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