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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医院, 急诊室外, 况玉美坐在长椅上, 泪光闪烁。杜姗姗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一脸困意,强行睁着眼睛。杜大伟站在墙角抽烟, 一脸疲惫。
  急诊室大门打开,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面对迎上来的杜大伟, 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病人年纪大了,身体底子太差, 这次又正好摔到后脑……抢救无效……”
  杜大伟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晃了晃, 幸亏况玉美赶上来扶住了他。
  况玉美白着脸望向手术室内,看着护士们把蒙着白布的手术床推出来,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 说没有就没有了?就因为摔了一跤, 后脑勺磕到了花坛上的凸起……
  看着医生要离开, 况玉美连忙问了一句:“医生,那我儿子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杜老太和杜麒麟一起摔倒,有人发现叫了杜大伟他们下去的时候,一老一小都躺在原地昏迷不醒, 杜大伟开着三轮车飞快地把人送到了县医院抢救。
  况玉美更想知道, 杜麒麟现在怎么样了。
  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回答了一句:“小孩没事, 就是有些皮外伤。待会儿就把他抱回去吧,就是晚上好好看着,看看有没有吓到,会不会发烧。”
  况玉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儿子没事。
  杜大伟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扶着况玉美,本来十分难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却总是不停地想起来宁锦似笑非笑的脸,以及她说过的两句话,人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老人家看孩子可不太安全……
  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也知道这个时侯不应该想这些,可是杜大伟却忍不住去猜测。如果说宁锦只是随口说的,未免也太巧了吧?要是宁锦真的能看到什么,那,那她这么肯定地说,让他们到时候把钱送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倚仗?
  杜姗姗跟在两人身后,所有的困意一扫而空。奶奶死了?她的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奶奶虽然重男轻女,刻薄小气,但是却是用来压制况玉美这个后妈的最好工具。现在奶奶不在了,以后她一个人对付况玉美,可就太难了!
  杜姗姗又是害怕又是难过,眼泪汩汩而下。
  杜大伟跟着医院的人去办理相关手续,忙碌了半天,连夜把杜老太的遗体送回了农村老屋里。杜麒麟也被接了出来,就让杜姗姗在家里带着,况玉美和杜大伟一起去操办杜老太的丧事。
  忙乎了一天,把各种杂事比如棺木坟地花圈还有负责出殡的唢呐队厨师等都找好,杜大伟夫妻才回了一趟城关小区。
  “姗姗,后天你奶奶出殡,你明天上学的时候,跟你妹妹说一声,你们俩到时候都请个假,一起过去啊。”杜大伟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把仍旧懵懂无知的杜麒麟抱在怀里,想起自己老娘活着时候对儿子的宠爱,又差点落泪。
  杜姗姗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杜大伟口中的“你妹妹”是宁锦。她有些惊讶,杜大伟这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宁锦。难道奶奶刚去世,况玉美就开始给他灌迷魂汤了?
  心里猜疑,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杜姗姗带着沉重悲伤的表情答应了下来。
  ***
  早自习之后,宁锦被杜姗姗叫出教室。杜姗姗看着宁锦身上红色的羽绒服,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宁锦,奶奶去世了,明天要在老家办丧事。我爸说,让你明天请个假,回去参加一下。”
  宁锦看了杜珊珊一眼,语气淡漠:“和我有什么关系?”
  杜姗姗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震惊地看着宁锦:“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杜大伟的母亲,是你奶奶,但是和我没关系。我姓宁。”宁锦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杜老太那个人,生怕谁占她一点便宜,就连况玉美都防备着,更别说宁锦了。原主刚被带回去,老太太就开始指桑骂槐摔摔打打。
  在原主记忆里,有一幕她始终印象深刻。
  况玉美让原主叫杜老太奶奶,杜老太直接拉下脸说:“别!她姓宁,我姓杜,我可没有这样的孙女!”说着,她就把手里的抹布重重丢在了桌子上,转身就往里面走,看都不看宁锦一眼,嘴里还大声说,“叫一声奶奶,就能白吃白住白花钱,这么好的事儿,咋就没轮到我头上呢?”
  原主在杜家生活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没有哪次不被杜老太当面或者背后叫“野种”、“怎么不去死”、“哪里来的讨饭丫头”的。这样的一个老太太,宁锦可是没有一点敷衍的兴趣。
  她早就看到了杜老太的结局,也想过了不去参加杜老太的葬礼,所以杜姗姗一开口,宁锦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杜姗姗从来没有想到,还有人能这么理直气壮拒绝父母要求参加长辈葬礼的。她眨了半天眼睛,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
  “不去。”宁锦看了杜姗姗一眼,转头回了教室。
  中午放学回到老家村里,杜姗姗把宁锦的话转述给杜大伟夫妻,况玉美气得立刻站了起来:“她这是翻天了啊!”
  这要是让杜家村里的亲戚看见了,还不得说她这个当妈的没把孩子管教好,养了一个白眼狼女儿?以后在村里她还怎么做人?
  杜大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越来越发现,宁锦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迟早有一天,这个小姑娘会给他们来一个大的。所以,当况玉美气呼呼地出门去三中的时候,杜大伟也没有阻拦。
  况玉美气势汹汹地来到三中,在学校门口等着,终于等到了吃完午饭来上课的宁锦。
  “宁锦!你给我站住!”况玉美看着红色羽绒服黑色长裤小皮鞋的宁锦,在灰突突的乡村冬天背景色和满眼黑蓝色臃肿棉袄的同学中分外显眼出众,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管是什么滋味,反正不是骄傲自豪,而是某种说不出口的恚怒不甘。
  宁锦又刚刚理了头发,是一个中分齐耳内弯短发,把她的脸衬托得非常乖巧可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洋娃娃一样。
  况玉美穿过人群,竖着眉毛大声质问宁锦:“你奶奶去世了,叫你回去你怎么不回去?”
  宁锦如今也算是三中的小名人,听到况玉美的话,很多师生都停下了脚步开始围观。
  “我奶奶去世好几年了,你忘了吗?如果不是我奶奶去世,我叔叔和姑姑把我丢在你家门口,你还不会管我呢。”宁锦才不会像原主那么懦弱自卑,直接就在众人面前揭开了况玉美的真面目,“你改嫁是你的自由,可是认不认你后面这个男人的妈当奶奶,就是我的自由了。”
  刚才还觉得宁锦不孝顺,奶奶葬礼都不去参加的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继父的妈妈,而且亲妈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心疼宁锦,这其中有多少值得品味的东西,啧啧啧。
  况玉美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脑子里全都是火气,一伸手就向着宁锦脸上扇了过来。
  宁锦站在原地,冷笑着看况玉美,躲都没躲一下。况玉美的气运,比当初更加晦暗无光,还敢对她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况玉美张罗丧事,各家亲戚邻居都来走动,她生性爱美,在这种场合更是要低调却漂亮,所以脚上穿了一双小高跟棉皮鞋。她又不舍得买太贵的,想着只要样子好看,只在人多的场合穿穿,质量也不用太好。
  现在想要打宁锦,她用力加快步伐,一脚扭在了路边的车辙里,鞋跟一下子就断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正好趴在宁锦面前。
  宁锦弯腰用力把况玉美拽了起来:“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况玉美狠狠地看着宁锦,心中又想起宁锦命硬的事情,嘴里念叨着骂着宁锦:“老娘养你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就非要把老娘克死才甘心!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在尿罐里淹死,也省得我现在给你气死!”
  宁锦眯起眼睛看着她:“况玉美,你知不知道,你再骂下去,你儿子要倒霉,你丈夫要倒霉,你自己更要倒霉?”
  况玉美被宁锦的眼神和语气吓了一跳,恍惚间竟然好像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可怕而危险的陌生人!
  当她定睛再看,眼前的还是宁锦,只是比以前漂亮了许多而已。刚才那种恐惧顿时反弹,变成了加倍的气恼。
  “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诅咒我?”
  “不是诅咒。”宁锦凝视着况玉美的眼睛,“接下来,你们一家都要倒大霉。”
  况玉美一肚子火气想要骂,却被宁锦的表情吓住了。宁锦对她冷冷一笑:“信不信由你,不过等你相信了,来找我的时候,一定要把该带的钱都带够了,免得跑两趟三趟的,耽误了你的事儿。”
  宁锦说完,转身就往学校走。
  况玉美愣了楞,往前追了两步,又差点摔跤,只能大声喊:“宁锦,你给我回去!明天你奶奶葬礼……”
  “跟我没关系。”宁锦已经消失在了学校里。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都忍不住议论了起来:“宁锦这人真的好怪。”
  “你说,她是真的有本事还是骗人呢?”
  “你不知道吗?上次华老师出事,宁锦早就算出来了。还有啊,三二班的杨丽君,宁锦说她三天内有血光之灾,果然第三天,杨丽君就被挟持了,脖子上身上好几处伤口!”
  “我也听说了,可是我以为都是瞎传的呢!”
  “我给你说啊,我还听说,朱婉荔她们都被宁锦给收拾了……”
  “难怪她性格这么古怪,高人都是这样的吧?”
  况玉美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十分惊讶,刚想上前打听,就被人重重一推,哎哟一声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啊?瞎子吗?走路不带眼睛……”况玉美正不爽呢,被人推倒摔了个屁股墩,直接就骂开了。
  厉南偃阴恻恻地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俯视着她:“骂谁瞎子?”
  况玉美一看见他的脸,就想起当初被他打得夫妻俩都趴在地上哭叫求饶的情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在地上往后挪了好几下,才想起来这是在学校门口。
  “别看了,没人给你出头。”厉南偃阴沉着脸,身后又跟上来几个小伙子,围着况玉美冷笑,把况玉美吓得脸色发白。
  “你,你们别动手啊,我,我是宁锦她妈!”况玉美急忙声明身份。
  “你是她妈就能打她?”厉南偃抬了抬下巴,“把她鞋给脱了!让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