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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钟也皱眉:我这里还有
  我有钱。宋榕檀打断,但是钱这东西你们会嫌少吗?直播合同的蚊子腿也是肉。
  听他这么说,众人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比巴卜嘻嘻哈哈地打趣,只有一旁整理训练计划的方淮皱了皱眉。
  理智告诉他,正常来讲,职业选手,尤其是宋榕檀这种顶尖职业选手,根本不可能缺钱。
  但如果有例外
  方淮停下了手里的笔。
  他曾经不就是那个例外吗。
  职业选手心怀热忱地加入每个光鲜亮丽的俱乐部,俱乐部的老板往往先是商人,再是一个电竞爱好者。
  合同上做手脚、平时训练使绊子、转会期像商品一样买卖队员在老板们看来,都是在自然不过的了。
  ring该不会是
  他心里一沉。
  调整好队员们最新的训练计划后,傍晚,方淮出了门。
  在国外的时候,他偶尔不想呆在俱乐部,就会出门散心,y国的公交人少,不论坐多少站,都只要四磅的价格。
  伦敦偶尔也会晴空万里,方淮就坐在靠窗的单人座位,有时候会想比赛战术,更多的时候会放任自己想一想过去。
  s市今天的天气也很好,无风无云。方淮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随便上了一辆恰好驶来的车。
  他刚坐下,手机便传来邮件的提示音。
  [dear huai fang:we sie you to be the head coach of this year's iional y camp]
  是国际青训营的主办方发来的邮件。
  国际青训营,每年面向全世界范围,招收年龄在1820岁之间的年轻电竞人才,进行为期进两个月的集训。教练组每一个人,不是带出过优异成绩的现役主教练,就是声明极盛的在役选手,而方淮去年在世界赛结束后,就动身前去国际青训担任了总指导。
  教练他比得过,选手,他也镇得住。
  然而他一开始答应了主办方的邀请,只是因为国际青训的年龄要求1820岁,[square世界第一]的年纪正好合适。
  去年他没有找到这一号人,今年他也不打算再去了。
  一封回绝的邮件发出,方淮抬手握了一下胸前的吊坠。
  里面装着一颗小星星,和小学时班上女孩子们经常玩的那种,用长条纸叠起来的小星星一样。
  是[square世界第一]送他的,方淮叫他阿圆。
  淮哥,你id那个square,是方的意思吧?小孩声音脆脆的,话很多,却不让人讨厌,那我以后要是打职业的话,我就叫circle!我叫圆!
  方淮记得那时候自己刻意板起脸:好好学习。
  后来小孩给他告白被拒之后,似乎确实好好学习去了,游戏都没有再登录过。
  和阿圆失去联系后半年,春节前,方淮收到了一份署名阿圆的快递,里面是一个玻璃罐,装着半罐银色的小星星。
  玻璃罐里有一张纸条,笔迹漂亮有力,让人不禁猜测,这个男孩子应该是温暖且可靠的。
  [淮哥,我被关进寄宿学校了,手机没收好想和你说话,所以我偷偷买了这种很方便藏的星星纸,想你的时候就写上去。折星星竟然比我想象的要解压诶。]
  [之前告白的事淮哥就当我说了胡话,可以吗?]
  [本来想叠一整罐再寄给你的,结果被我爸发现了我得赶在他销毁我的小星星们之前寄给你。]
  [每颗小星星都有我写的胡言乱语,淮哥你要是不开心了,想找乐子的时候,就拆开看看。平时就别看了!怪羞耻的。]
  [等我高考完,我要去看淮哥在世界赛上卫冕!我买个第一排,大喊square世界第一,淮哥你就找,最帅的那个就是我!]
  方淮垂眸。
  那罐小星星,他每个都已经拆过了,拆了又重新叠好,有的甚至叠过四五遍。
  但他不会再举起那座最高的奖杯,台下应该也不会有那个不知面貌的少年了。
  方淮原本打算在晚训前就回到基地,可他坐上回程的公交,却被熙攘的车流堵在了半路。
  请问,这里要堵到什么时候?他皱了皱眉,问。
  旁边挤着的一个小姑娘轻快地开口:你不是s市人吗?这边晚高峰很恐怖的哈哈哈,你坐到哪一站呀?
  她早想和这个帅哥搭话了,他坐在窗边没什么动作,只有纤长的睫毛不时颤动,整个人像一尊冷玉质地的美人像。
  方淮开口报了站名。
  小姑娘愣了一下,青年开口就像是雕像活过来一样,声音里也带着股距离感。
  告诉自己此等美人只可远观后,小姑娘才道:那至少要堵一个多小时耶。
  方淮抬手看了看表,已经7点过五分。他讨厌迟到,更何况这次迟到的会是自己。
  手机突然响起,是副教练打来的微信电话。
  抱歉,我
  方淮!你人呢?
  电话那边传出来的不是副教练闷闷的声音,而是语速极快的、有力的青年的声音。
  ring?方淮微讶,宋榕檀的语气并不像是兴师问罪。
  你在哪儿。宋榕檀有点急了。
  我在环视四周,方淮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趟车究竟途径哪里。
  一旁的姑娘眼睛亮亮地小声提示:下一站是市图书馆北侧,387公交站。
  方淮重复了一遍。
  宋榕檀在电话那边懵了一下:你跑那么远干什么?你人没事儿吧?
  没事,堵车了。方淮含糊了一下。
  你在下下一站下车,哪儿也别去。宋榕檀语气生硬,我去接你。
  听筒里的忙音传来,方淮还有些没回过神。
  家里人?自来熟的小姑娘笑问。
  方淮摇头:同事。
  你同事真关心你,你们关系很好吧!
  方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道:只是临时的。
  借调吗?那也很好呀。小姑娘说,在陌生的地方能有人这么关心,很幸福啦。
  方淮眼睫轻颤了一下。
  或许吧。他说。
  车流缓慢向前推进,二十分钟后,方淮才在约定的站点下车。
  路灯下,宋榕檀披着队服坐在自行车座上,长腿伸直单脚撑地,一手扶车把,另一只手像平时一样揣在兜里。rtg的队服设计被国内电竞粉们一致认为是最帅的,穿在宋榕檀身上,更像是标价有一串零的奢侈品。
  宋榕檀一眼就看到了随着人群从车上下来的方淮,眉头微微皱着。
  缺的晚训我会补上。方淮走近后,宋榕檀移开视线开口。
  他才不会给方淮先开口训自己的机会。
  方淮愣了一下:我没有要说这个。
  宋榕檀回头。
  我想说你下次出门,多穿点衣服。方淮声音依旧清冷,语气却多了些温度。
  哄地一下,宋榕檀脸就热了。
  方淮抬眼,借着路灯的光看见他脸上的红意,又改口:算了,就当我没说。
  确实有点冷!宋榕檀心脏狂跳,下意识道,见方淮点了头,这才放了心。
  视线从宋榕檀脸上移开后,方淮又看了一眼他骑着的,带后座的自行车,心里一紧。
  他记得自己在国内做职业选手的时候,战队的前辈们不论高档还是平价,总之都有代步车。不会开车的,也买了造型极为炫酷的摩托。
  宋榕檀为什么会骑自行车。
  ring。方淮开口。
  宋榕檀回过神来:啊嗯?在!
  以训练为重。方淮组织了一下语言,不希望因为措辞不当,和自己队伍的队长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今天你在训练室说的,我不多过问。但如果缺钱可以找我借。
  虽然我只关注你们的训练和成绩,但前提是你们能把百分之百的精力都放在这里。不要分心。
  宋榕檀用被风吹的冰凉的手背贴了贴脸,笑:我不缺
  他余光瞥到方淮,镜片后漂亮的眼睛垂着,嘴唇抿起他在担心他。
  脑子一短路,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一句:
  嗯。
  初春的风乍暖还寒,却又比昨夜宜人了两分。路灯给宋榕檀勾勒一圈金色的边,他的影子又黏黏糊糊地落在方淮的半身。
  方淮好像比他矮。宋榕檀突然察觉到这点。
  三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一米七的小萝卜头他没有说比巴卜现在这个身高不好的意思。
  宋榕檀忽然笑了一下,他这个笑来的莫名其妙,方淮抬眼看他,没开口,只是用眼神问他。
  我比你高。宋榕檀弯着眼睛,说着,他从自行车上下来,挺直了脊背站在方淮面前刚想伸手比划,方淮却往后退了一步。
  七点半了。方淮说,回去晚训。
  哦。宋榕檀摸了摸鼻子,你会骑车吗?
  方淮:不会。
  宋榕檀点头:我猜就是。
  我明知顾问。他心想。
  以前他跟方淮说,自己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方淮竟然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气说:你真厉害。
  十六七岁少年的自尊心爆棚,他夸下海口说以后有机会,一定教会方淮骑车。
  呃你要试试吗?骑车。宋榕檀忽然说,我扶着你,不会摔。
  方淮看他的眼神逐渐怪了起来,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ring,你是不是想逃训才出来的?最终,方淮语气有些沉重地说出这句话,言辞之间还带着些我看透你了的叹息。
  宋榕檀:???
  他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曲解了个彻底,心头一梗,仿佛上一秒还只恨不得跳出胸腔的心脏,突然就静止了。
  深吸一口气,宋榕檀解释:不是我要来的。
  副教练看着他们训练走不开。
  嗯。
  老张就张经理,请假回家陪发烧的女儿去了。
  哦。
  其他人反正就是都没时间。
  行。
  见方淮一直神色淡淡,油盐不进,宋榕檀最后摆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开口:因为我是rtg的队长,所以只能我来了。
  所以我不是想逃训。他强调。
  方淮已经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开口:如果你再在原地站下去,那么我会认为你刚刚的那些辩解,也只是在拖延逃训的时间。
  宋榕檀:他只能推着车跟上,却没看见方淮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
  前面有段不能骑车的路。宋榕檀说,走过那段之后我载你。
  谢谢。
  宋榕檀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不用跟他说这些,最后却还是咽了下去,直觉告诉他,现在说这些可能并不会被接纳。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在路边,一个推着一点也不帅气的带后座的自行车,另一个隔着车和他并行。
  方淮忽然觉得,散步似乎比坐公交车,更能让他感觉轻松。
  他从来没有和人散过步,性格使然,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人一起散步的事,慢节奏的生活似乎与他无缘。
  灯影重重,自行车轮胎滚过一块不平的地面,已经有些松动的铃铛被颠得一声轻响。
  今天我出基地的时候,比巴卜还说希望我能带教练周游一下s市。宋榕檀突然开口。
  方淮偏头,示意他继续说。
  宋榕檀笑了一下,不急不缓地开始说起教练背后的队友们。
  耳边听着宋榕檀的絮絮叨叨,方淮的目光悠闲又漫无目的地落在稀疏树影里透出的月色上。
  ring是个很好的队长。他想。
  虽然宋榕檀当作笑料讲给他听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他讲完一个又接一个,就好像心里专门有一块地方,用作存放队友们的稀松平常的琐碎日常。
  在来rtg之前,方淮也思考过这位知名刺头会不会像叛逆期的小男生一样,捣乱、闹事,但这两天ring的表现实在让他很满意甚至超出了他的意料。
  除了在面对舆论时,宋榕檀展现出的强大的掌控力以外,他身为队长的带动力也是方淮执教两年以来少见的。
  打职业的少年,哪个没有一身傲气?甚至于rtg队内就有两个同时期同位置的天才选手,现在又来了个丝毫不逊色的十二。
  平日里宋榕檀和比巴卜互怼互骂已是常态,但在外人面前,比巴卜还是会喊宋榕檀队长,可能上一秒还在被比巴卜臭骂的宋榕檀,下一秒也会因为别人骂自己队友的一句话而回敬十句,大钟和更沉默些的阿麦也是同样。
  rtg像是一颗极不稳定的能量团,里面的每一个单体都无时无刻不向外辐射着天才的自傲,却在宋榕檀的碰撞之下,最终收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原以为rtg只是国内赛区矮子里面拔高个的勉强之选,但如果是这样一位队长,rtg或许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至于其他刺头就刺头吧,这一点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带过的队伍里,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方淮长长呼出一口气,唇角带笑,半晌,却发现耳边少了宋榕檀的故事会。
  他偏头看过去,却只看到对方一个仓促的抬头。
  怎么不说了?方淮问。
  宋榕檀答得有些迟疑:我在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