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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
  白沐有七成把握,那人就是叶昱。
  虽然叁年过去,他变了很多,甚至连嗓音都和之前很不一样,但是白沐的直觉很少出错,他身上最本质的东西没变,就是叶昱。
  叶昱没有限制白沐的自由,她哪里都能去,但是叶昱在躲着她,只有他捏出来的纸人跟在她身边。白沐绕着白瓷宫殿转了好几圈,直到日薄西山才无功而返。
  白沐躺在床上的时候,想,明天我要抓到叶昱,和他好好聊聊——他怎么会来深渊当魔主的,太奇怪了。
  *
  叶昱坐在屋檐上。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叶昱这个名字了。有时他也会想,在昆仑山当大师兄这件事,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
  他扶住自己的面具,面具之下,他的脸上还有堕魔留下的红印。他很久没关注过自己的外表,但看到白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担心自己不够好看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和他记忆里的,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
  是会坐在树上晒太阳,脸上总是狡黠地微笑着的少女。会买一块枣糕,把钱扔给乞丐,抱着一柄剑笑得轻佻的少女。
  他找了白沐那么久,这一瞬间,他却连跟她说话都不敢。
  她还会希望和他说话吗?和已经堕为魔主的他。
  短短叁年,在修仙的岁月里短如一瞬,但又长到什么都不一样了。
  一个轻飘飘的纸人飘到他的身边,对着他无声地说了几句话。
  “睡了吗?”叶昱轻声说,“我知道了。”
  他极轻地落地,脚尖轻点,几下就到了白沐的房间外。白沐盖着被子,看起来睡得正熟,呼吸平缓,总显得过分苍白的脸颊上晕着一点浅淡的红。书桌旁点着一盏油灯。
  他走过去,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蹲下来,指尖碰上她右手的脉搏。
  白沐从小练剑,手腕灵巧,手臂有力,叶昱与她比试过无数次,刚刚和她碰了下掌就觉出了不对,她的手腕上像是有旧伤,用不上力气。
  他摸上去才发现,她的手臂经络像是被整个堵住了,别说用剑了,拿重物都难。
  叶昱抓着她的手腕,用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把那点软肉放在指尖磨得温热。他认真地想,这个经络堵塞该怎么治呢?用灵花洗涤经络?药浴会有用吗?
  他正想着,突然脸上一轻。
  他猛地抬首,对上白沐笑眯眯的脸。他从不摘下的阎王面具被她拿在手里,十二城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主面具被她捏在手里,像是一个并不精巧的玩具。
  “好久不见,”白沐笑着说,“叶昱。”
  *
  白沐看着叶昱那张熟悉的脸,他其实没有变太多,眉目清冷而浅淡,只是右眼的眼尾处,突兀地延伸出一朵红色的花,像是一个画错了位置的花钿,给他冷淡的气质莫名增添了几分妖气。
  她听说过堕魔会在脸上留印子,没想到留的印子还挺好看的。
  叶昱没有看她,他只是垂下眼,说:“把面具还我。”
  他脸上做的冷漠,右手却像是无意识一样还捏着她的手腕不放。
  “为什么?”白沐不怕他的冷脸,他对她态度更差的时候也有,都是纸老虎而已。白沐用手指在他的眼尾处的花上点了点,很轻的,像是被蝴蝶的翅膀拂过。“不是很好看吗?”
  叶昱眼睫上下眨了眨,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把面具还给我。”
  “不行,”白沐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说:“还给你之后你又跑了,不准跑。”
  她满肚子困惑,挑着重点问:“你怎么会在深渊,还成了魔主?外面现在怎么样了?玉门山我师父和师妹还好吗?”
  叶昱抿了抿嘴唇,他成了魔主之后显得比之前还要沉默,身上的气质冷得有些骇人。他沉默了半晌,选择性地说:“你师门上下一切都好,只是一直在找你。”
  有人说她掉入结界,被罡风碎尸万段,尸骨无存。但杜恒说那些都是假话,他的小徒弟活得很好,魂灯一直亮在宗门的祠堂。她只是受了很多苦,可能流落到了人间界,要好好找才能找到。
  叶昱一边说一边想她受伤的手,他心神不宁地想,她的手……应该很难受吧。
  再多的,他就不愿意说了。
  白沐把阎王的面具递还给叶昱,他把面具拿在手里翻转了一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他背对着白沐,开始脱衣服。
  白沐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脱得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里衣。
  “你这是干什么?”她有些吃惊地问。
  “睡觉。”叶昱平淡地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
  白沐当即就想去找一间新的房间。
  “坐着。”叶昱说,他的声音沉沉,听起来有些不悦,“所有的房间都满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就待在这。”
  白沐摸不清他是不是又不高兴了,就往里面进去了一点,给叶昱留了一个躺的位置。她看着叶昱掀开被子,安静地躺到了她身边。
  他的体温比白沐高一些,并肩躺的时候,白沐能感觉到温度从他那边传过来,她盖着被子,思考了半天,说:“叶昱,我不练合欢功法了。”
  她担心叶昱问他关于合欢功法的事情,在肚子里想了一整套托词。但叶昱只是顿了一下,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憋了满肚子话没地方说的白沐想,他真的比之前还要更寡言了。
  她在一片沉默中,慢慢睡着了。
  叶昱翻了个身,侧着面对白沐,很快就把下意识来找热源的白沐抱进了怀里。
  他抱了个满怀,才觉得心口也被填满,他用鼻尖轻轻磨了磨她的发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瘦了。他想,不知道慢慢养,能不能养回来一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