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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历史 > 女护卫 > 女护卫 第29节
  “主子爷,这是一个关于侵略与反侵略的战争……”
  听她说要讲剧,他下意识蹙紧了眉,欲要开口制止。她曾在明武堂给护卫们讲过所谓的武侠剧,他是知道一些的,但并不感兴趣。所谓江湖在他看来纯属无稽之谈,除了崇尚匹夫之勇的莽夫之外,怕也没人会喜欢这等奇异怪谈。
  可待睁了眼,见她带着小心,仰着她那张染了灰的绯红脸庞,有些忐忑又有些讨好的小声儿讲述时,要制止的话就止于了唇齿间。
  感受到了对方的默许,时文修那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
  精神也为之一震,说话的声儿也渐渐稳了。
  为了能给对方呈现一个精彩完整的故事,她竭尽全力回忆着剧的情节,尽量将每一集的精彩点都点出来。当然,为了贴合这古代社会,她将里面的枪支用弓箭来替换,大炮用投石机来替换,至于轰炸机……她绞尽脑汁后,觉得能掠过就掠过,实在不行的话,就勉强选用风筝。
  禹王本也没兴趣在听,想着待她说上一会,就让她退下。可随着她这故事的讲述,他不知不觉的,渐渐的竟也听进去了。
  民族仇恨,家国情怀,壮士慨歌,疆场豪情,诸此种种随着她的娓娓道来,让人听了确是有些触动。不过瑕疵也是有的,譬如被她夸大的弓箭威力、投石机的投掷射程、以及那让人无法理解的,风筝?
  他蹙了眉,几番都想出言打断,可看着她讲剧的时候双瞳熠熠生辉,整个人焕发别样生机的模样,不知为何就忍下了。
  随着剧情的深入,她也开始投入状态,情真意切的讲述在那个特殊时代,发生的悲壮慷慨的故事。讲到最后,她压根不用特意的去投入感情,出口话语里带出的情感已全是发自内心。说到侵略者的恶行,她生怒,痛恨,说到百姓遭遇的不幸,她沉痛,哀伤,最后说到抗战士兵如何血战沙场,慨然大义,高喊着国家万岁与侵略者同归于尽时,她已经红了眼圈,哽咽难言。
  “对不起主子爷,我失态了。”她忙停住,偏过了脸,暗暗吸着气缓缓。
  讲武侠剧时她代入感还稍微差些,可讲抗战剧就不成了,一讲起来她脑中忍不住就浮现出那些或惨绝人寰或悲壮的画面来,没能当场哭着痛骂敌人两句,都是她忍得好。
  禹王不动声色的看她。
  他从未见过哪个说书人能这般情真意切的,双瞳里那痛恨的光是真真切切的,仿佛那所谓的民族仇恨确有其事,而她也恰在其中。
  “你口中的那侵略者,倒与蒙兀人多有相似。”
  他突然出声,深沉的眸光似有如无的落在她面上,“他们经常滋扰边境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穷凶极恶,恶行牲畜不如。这几十年来,惨死在他们手上的百姓,不计其数。”
  时文修当然听不懂话里暗藏的试探,闻言,她却只是将其迅速与当初侵略自己国家的敌人等同,当即痛恨的两眸都似要着了火般。
  “主子爷,我从来都相信,邪恶是压不住正义的。”她水润的乌眸诚挚的看向他,没有慌乱躲避,只有专注认真:“此行我们是正义之师,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主子爷,我也相信,边城百姓也在盼着大军过去,届时军民一条心众志成城,肯定会大败蒙兀军!主子爷,我们定会大获全胜,顺利凯旋而归的!”
  她的双瞳微带水光,纯粹生辉的宛如灿阳。
  这一刻,他似乎能对张宝的心情理解一二,明白了为何见惯了世事人情的张宝,能三番两次的出言袒护她。面对此刻她纯真璀璨的双眸,他是真的有那么几个瞬间,相信她确是撞坏了脑袋忘却从前事。
  但也仅此而已。
  微沉了眸,他挥手令她退下。
  在她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他抚案起身,踱步至矮方桌前坐下煮茶。
  茶杯沿凑近唇边的那刹,他突然在想,那老九究竟是拿什么笼络住的她。
  走出军帐的时文修中途遇上了葛大瓦。
  葛大瓦惊异的看着她,问她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我脸有什么问题吗?”她摸着脸,有些不解。
  葛大瓦就咧着嘴给她比划着形容,此刻她的脸就如一个大墨盘,上面冲刷着几道灰沟渠,可有意思了。
  时文修这方猛地想起,先前在吹木绒时被喷了一脸灰,还没来得及洗就被人提溜到主子爷跟前听训。
  想着自个就是顶着这么个大灰脸,在那主子爷跟前慷慨激昂的讲着剧,她的脸就忍不住红了白,白了青,青了黑。
  这般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后,她渐渐的又恢复如常。
  其实她觉得也好,大概见了她毫无形象的丑模样,那主子爷也不大再会对她起什么念头了。倒也不会再让人心生困扰。
  原地呆立了会后,她与葛大瓦打声招呼,就离开回了自己的帐篷。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接下来的行军路途中,那主子爷竟经常唤她去他帐里。纵然只是唤她过去说书,可他看她的深沉眸光、还有偶尔几次亲昵的举止,每每都让她方寸大乱。
  第32章 准备
  冬雪刚过,外头一片严寒,呼啸的寒风吹刮的旌旗猎猎作响。
  军帐厚实的帘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燃烧的几个火炉徐徐朝外散发着热度,驱散帐内的寒凉,带来融融的暖意。
  书案前,禹王手持兵书神色不动的看着,旁边侧对着他坐着的人,则磕巴的细声讲着话,估计讲的什么连她自个都不清楚。
  “主子爷……我,说完了。”
  细若蚊蚋的声音传来,他遂暂将书搁在桌上,偏眸看她。
  “真的?”
  “真的。”
  她胡乱点头,可刚一动,本就挨近他腿侧的双膝,就不可控制的擦过他腿上的衣料,摩擦的碰触让她顿时僵住了身子。
  在对方愈发深的眸光中,她手指仓促抠住桌沿,使劲撑着力就想站起来告退:“主子爷,那,那我就先退下了。”
  “不急。”他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轻薄粗茧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牢牢将她桎梏在原处。
  “冷不冷?”
  “我不冷!”
  听得他的问话,她反应极大的当即道。
  这句话他今日问了数遍,每问一遍就勒令她搬动座下的编藤椅朝他的方向挨近寸许。此刻他们之间近乎没了间隔,近的让她一抬眼就能清楚见到他鬓角发丝,线条凌厉的眉峰,还有俊朗的侧颜。甚至她都能感到他身体隐隐透来的体温,还有他侧过脸与她说话时,那淡淡温热的气息,简直让她慌了手脚,无所适从。
  若再近些,她真怕自己会受不了的夺路而逃。
  他没再逼她靠近,却是突然出声勒令她抬头。
  “看着本王说,你在逃避什么?”
  他冷不丁的发问,却让她顿时心神大乱。
  “主子爷,我没……”
  “若是没有,你躲什么。”
  低沉的嗓音刚落,他就抬手捏了她下巴转向他,粗粝的指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轻轻刮着。
  “可用本王拿柄铜镜来,让你亲眼看看自己是何等的口是心非?你为何不承认,你心悦本王。”眼神骗不了人,他能看得明白,她面对他时,那无处安放的慌乱眸光是因为什么。但同样的,他也看得明白,她在极力抗拒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是毫不留情的戳破她极力掩藏的隐蔽心思,于她而言不啻于惊天巨雷,冷酷无情的轰碎了她身为女儿家的遮羞布,刹那让她无地自容的暴露在空气中。
  一时间惊慌、无助、羞愧、难堪等等情绪瞬间都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让她浑身颤抖,脸色瞬间白的没有血色。
  她遂抖着唇抬眸看他,泛着泪光的双瞳隐含祈求:“主子爷,求您让我离开……”
  面对她软弱的模样,他冷硬的心肠倒也稍有软和,不由伸手覆上她微凉的面颊,拢在掌腹里轻怜密爱般抚摸着她。
  若不是她迟迟抗拒,他又何须要如此逼迫。
  对于女色,他本是素不强求,鱼水之欢总要你情我愿方得趣味。可如今大概是行军寂寞难耐,亦或是长久不得纾解让他失了忍性,倒是在她身上破例了。
  他轻抚着她的面颊,看向她眸底的无助,难得笑了下。
  况且她对他亦不是完全无意,他此番亦不算强求。
  只是若她还要继续抗拒,那就莫怪他破例违背原则,对她稍用些强硬手段了。
  “你怕什么?究竟有何顾虑,你不妨对本王直言。”
  他的话语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心定的意味。
  时文修轻颤眼睫闭了眼,不去看他那双蛊惑人心的深眸,亦逃避似的,不想面对此刻被人当面戳破心思的难堪。
  或许真如曾听过的话般,看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再看一眼还是喜欢。
  虽然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对他有了意,可他到底是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人,纵使她已经竭力控制了,但每回再见他时,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心跳。
  她不是没因此恼恨过,可有些情感压根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不见他时还好,大概有个冷却期也能淡些,可一旦看见他,思绪与心跳就刹那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怕什么,嗯?”他依旧耐心的问她,冷峻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沉稳威严。说话间,他的指腹轻抚过她眼睑,眼角,似给她无声的安慰。
  被轻薄粗茧带起的战栗感,瞬间由眼尾蔓延至她全身。
  “主子爷,我没有怕。”她狼狈躲闪着他的碰触,强自道:“只是我从来都将您当主子爷看的,只想安安分分的在您手下干活,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撒谎。”
  他直截了当的打断她的话,反手握牢了她冰凉的手,平静的对她道:“你是怕不被善待。”
  她当即心神一震,错愕看他,张口忘了言语。
  确是被他言中了。她确实是怕,怕被辜负,怕被欺负,怕不被善待……在这个陌生的社会,她什么倚仗都没有,哪里敢轻易将自己交托出去?
  “本王给你承诺,日后会妥善安置你。”
  他说的很平静,可无人怀疑他话里那一言九鼎的分量。
  黑漆漆的眸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径直望进她微带水光的眸底,他道:“你可以安心跟着本王,本王可许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当然,前提是她不会背叛他。
  他似有若无摩挲着她凉津津的手,微阖下来目。
  这些时日来,他确是发现,她似乎真的忘却了过往。
  眼神是最难骗人的,就算能装的了一时,可时间久了,总会多少泄出些蛛丝马迹来。可他却没有发现她任何的破绽,她的眸里依旧是那般的纯粹澄澈,没有丝毫阴谋算计的痕迹。
  大概也正是如此,无形中,他对她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每每见到她时,看她万般生机的模样,自出征以来长久的压抑与苦闷,也稍稍排解了些许。她简直就如蒲草,韧的让人惊叹,恍惚中都让他都忍不住产生一种,世间诸类烦恼也不过尔尔的想法。
  大概正因如此,每每烦闷无解之际,他总想招她过来待会,哪怕不听她讲那些稀奇古怪的剧,只看着她这般朝气蓬勃的模样,也觉得心情能稍微明朗些。
  他不是不知自己这般不妥,可这又何妨。
  带着父皇变相的放弃,来到这塞北苦寒之地,他本就多有沉郁。若此期间能有供他纾解排压的途径,又何曾不是件好事。
  反正也不过是个无害的细作,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唯一改变的,大概就是他会给她几分怜惜,最后会妥善的安置她。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无害。
  “蜜糖。”他慢慢俯了身凑近她耳畔低低私语,话语含在唇齿间,宛如情人间的亲昵低喃,“本王知你怕,也会给你时间准备,但不会太久。明白吗?”
  怕什么,准备什么,纵使她从未有过感情史,也能听得懂。
  她惊惶的朝他看去,对上的却是他晦暗的眸光,深沉,强势,不容人有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