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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店离得并不远,白珏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吃完走到花店时,也才9点不到。
  对于上下班来说,这个距离挺好。
  就如记忆中的一样,店面并不大,装修得很温馨,门牌是棕褐色木质的,两边垂绕着绿色的藤蔓,下面是两扇略带乌色的半透明玻璃门,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繁多的花卉,各式各样盛开的花朵挨挨蹭蹭几乎要喷涌而出。
  像是热情的向这个世界毫不犹豫地展示自己的独特美丽。
  饶是并不爱花,白珏也不由得停下脚步欣赏了片刻。
  她掏出钥匙,打开两扇玻璃门,走进这由花朵点缀的奇异世界。
  迎面而来的是满室的馨香,并不像以往他闻惯了的各式各样人造的大牌香水,而是浅浅淡淡的温温柔柔热热闹闹的芬芳,还带着露水和青草般的清新味道。
  白珏深吸了口气,从醒来后就开始暴躁的心情仿佛得到了治愈,突然就能理解小姑娘守着花店的心情了。
  和上辈子那忙忙碌碌的生活全然不同的悠然态度,在这间小小的花店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转了个圈,花店里前面是叁排花架,摆着一盆盆叫不出名字的花,地上放着一簇簇满天星还是什么,再往后走是花房,养着几盆小小花苗。
  她弯腰,试图像记忆里一样来侍弄这些花草。手指沾上绿色的根茎,潮湿水汽染上粉白的指尖,清理好花刺,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拨弄了下柔软的奶黄色的花瓣,肥厚柔嫩的花瓣颤巍巍的抖动着盛开。
  是朵很漂亮很害羞的香槟玫瑰。白珏脸上不自觉带了微笑。
  “叮叮当”门口的贝壳风铃响起。
  白珏顺着声音回头,她还蹲在地上,白色的棉质裙子,门口带进来的风轻轻拂过她长长的乌发,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犹带着看到美丽事物的笑意,温柔炙热的香槟色花朵盛开在她背后,她就在这花朵中间,蓦然回首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身形清瘦,说是青年更像还没毕业的少年,皮肤很白,背着光,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面庞,阴影的黑与肤色的白交织,让他看起来有种纤细阴郁的感觉。
  他在门口睁大眼睛愣了一瞬,又突然向前走了一步,金色的阳光终于照在了他脸上,像是破开了黑暗,他朝着白珏骤然笑开,那种阴郁的感觉就全然消散了,他的脸很小,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弯弯,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白珏从脑海里拎出有关他的记忆,哦,原来是合作的花圃的工作人员,每次都是他来送花。
  白珏拍拍手,站了起来,很从容的看向他,等他先开口。
  “姐姐,你上次订的花我送来了哦。”少年笑着开口。
  他一边说话,一边取下鸭舌帽,还抬手害羞般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栗色卷曲的头发揉得乱糟糟,配上白皙的脸,笑眯眯的眼睛和小虎牙,竟然有种古怪的可爱。
  叫她姐姐。
  呵。
  白珏有点不爽,脸色更冷了。冷淡的点了点头,走向门口的白色货车。
  少年怔了怔,笑得更灿烂了,上前去打开后车厢门,帮她把打包好的花束拿下来。
  新鲜的刚采下的花,都还是没开的花骨朵,一朵压着一朵用报纸包捆成厚实的一扎,湿漉漉的水滴在报纸上洇湿出一团一团深色。
  少年并不让她动手,自己上前去抱下来,白珏这才发现他虽然看着纤细,手臂弯起时却也鼓起薄薄的肌肉,在弯腰拿东西时,衣衫挂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腰部。
  她低头对比了下自己的手臂和腰,郁闷的收回手,就让他来吧。
  “姐姐,这是你上次要的百合。”他抱下花,打开报纸给她看。
  嗯,还不错。
  又打开一束,“这是向日葵,”然后放在店门口架子上,又回身从车上搬下一束,“这是白玫瑰。”
  白珏站在一旁,将送来的花和记忆中一一对上。
  很漂亮,很新鲜,花朵都没有缺损。
  所以她点了点头,这才将视线从花上收回,转而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脸上笑意更深,说道:“明天还是一样吗?”
  白珏想了下,点了点头:“嗯。”
  “那我明天再来啦,姐姐,明天见~”他眯着的眼睛,笑着挥挥手,然后走向白色货车。
  白珏礼貌性的挥手:“再见。”
  然后回头去整理花,刚送来的花骨朵要拆开好好保存,她找来一个桶,将花散开,放进桶里。
  她准备好好盘算下店面的收入支出,做个台账,每日的库存都要清点好,等熟悉了流程之后,在想办法换价格更低的供应商,扩大规模。
  总而言之,虽然换了个行业,但是有事业心的男人是不会被困难打到的!
  白珏信心满满,虽然她现在生理上是“她”,但是心理上还是认为自己是个不屈服的男人,是个要养家拼搏的男人,不能再像小姑娘一样过一天是一天了呀。
  一整天就在忙碌中度过,今天一共来了叁波来订花的,都是女性,来买给儿童节参演节目的孩子的。
  买向日葵的比较多,看来明天可以叫那个小伙子多送点。
  白珏忙完了,翻了翻日历,发现儿童节后两天就是这具身体的生日。
  刚刚22岁啊,真年轻。
  记忆里,原本的小姑娘好像就准备自己一个人过这次生日,买点小菜,自己下厨,就当是庆祝。
  白珏本人也不热衷于什么仪式,以往都是为了哄女人才买礼物订餐厅,现在就她一个人,就遵循记忆里的方案也不错。
  简简单单,不浪费时间。
  她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了规划,感觉心情略微放松了点。
  一直忙到华灯初上,夜幕降临,窗外的街景由白昼变换成星星灯火点缀的深夜,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快10点了。
  将花店里的东西分类好,白珏洗了个手,准备下班回家了。
  咔哒一声按下开关,灯光全都熄灭,花朵们在黑暗中仍旧兀自馥郁,关上玻璃门,门内是黑暗,门外是街灯,明暗的对比将玻璃门打造成天然的镜子。
  她抬手合拢门,却突然怔了一下。
  “咦?”白珏眼光扫过镜子一般的玻璃门,仿佛看到刚刚有双眼睛在玻璃门上与她对视了。
  她回头往街角看去,那里正好一盏路灯,灯下是一只绕来绕去的野猫,再往深处就不在灯光笼罩之下了,在灯光的对比下是一片黑洞般的黑暗。
  寂静的风从街道上缓缓吹过,草丛里有虫叫声。
  定定看了片刻,确实没有人在那,也没有其他异样。
  是看错了吗?
  说起来,自然界中是有些生物会长得类人,比如有的蝴蝶翅膀张开会像人的眼睛,有的花开出来像一个小小的长了四肢的人形。
  所以,是花在店铺里的倒影吗?让她误以为是眼睛。
  换了具身体,就真的像个女人一样一惊一乍了吗?
  可笑。
  白珏关上门,上好锁,慢悠悠沿着夏天的街道往回走。
  每隔几十米就是一盏路灯,影子在灯下缩短,变长,再缩短,风也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又饶过头发。
  飞蛾在灯罩上撞出“笃笃”的声音。
  宁静、悠远这种词,已经好久都和白珏无关了,上辈子忙忙碌碌,总有种行走钢丝的紧迫感,大脑每一刻都在高速运算,处理各种信息,才能保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快速的最佳决定,让偌大的公司正常运转。
  如今被“惩罚”做一个女人,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度假”,毕竟女人,能做多大的事呢?
  计较的不是化妆品,就是包包。
  工作上也很少见有什么成就,只要嫁个好人就好。
  而白珏如今来了,嫁人这件事可以从人生清单上排除,包包和化妆品不需要,那么工作,只剩下事业的话,对白珏来说,不就像满级大佬重新开小号一样简单吗?
  她脸上不由得微微带了笑意,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好好接受这个设定,好好过完这一生,女人之所以是家具和衣服,就是因为她们的心灵太软弱,眼光太短浅,只能当作别人的陪衬。而她白珏可不一样,她的内在,仍然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所以“她”不可能输。
  夜晚的小路十分幽静,行人稀少,就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两边的围墙在阴影下好似藏匿着未知的怪物一般,在地面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越往深走,越是安静,四周静悄悄的,一边围墙后是待拆的民房,一边是废弃的工地。
  安静,安静。
  没有一丝人烟。
  “撕拉!”一声突然响起,白珏猛地回头,原来是风吹起废弃工地上的绿色防护网。
  白珏在心里埋怨自己一惊一乍的,但是又确确实实在身体里感受到了残留的恐惧。
  记忆里,小姑娘每次走这条夜路都很害怕,所以后来不是提前回去,就是换条大路走。
  其实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到处都是摄像头,你若不是自己愿意,还能真有人精虫上脑公众场合下就把你给强.奸.了?
  想太多了吧,女人就是矫情啊。
  白珏想起以往的女朋友们,她们总是以太晚了这样的理由,在电话里娇声娇气的说着害怕,叫他去接她。
  其实不过是想炫耀下一个电话就能来的,开着豪车的,对她们“唯命是从”的高富帅男友罢了。
  白珏很懂这种小把戏,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配合,但是现在作为一个身体性别为雌性的女人时,不由得恼怒起这种生理性的“想太多”。
  果然女人都是一个样啊,太单一了,连这种想太多的想法都一样。
  不过她可以克服的,属于他白珏的灵魂可以克服这个身体残留的意识。
  白珏继续往前走,按耐下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