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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颇为安稳。
  一直到了这月的十五。
  江随舟虽忙碌,却还一直记着自己从书房中查到的那本账册。
  十五一早,他一用过早膳,便将孟潜山叫到了一边。
  这月的账册带回来了吗?他语义不明、意有所指地问道。
  孟潜山果真被他糊弄住了。听他这样问,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昨儿个夜里才送来,奴才本想着等今天王爷忙完回来再给您。他笑眯眯地道。
  江随舟接过了那本账,便见里头记得详细,竟是一家两口人在一月之中的全部饮食起居。因着这两人从不出门,所以花销很少,一个月下来,也没多少银子。
  江随舟看了孟潜山一眼,试探道:这个月的花销倒是少了一点。
  孟潜山忙道:可不是?那位小小姐本就不大花钱,老太太的风寒也好了,便连药钱也不需要了。
  江随舟顿了顿,接着试探:那便好。若有花钱的地方,不必节省,这二人重要,定然要照顾好。
  孟潜山果然上了钩。
  他笑得很憨,连连点头道:主子放心,奴才省得!顾夫人的家眷,奴才定然不会让她们有半点闪失!
  江随舟一愣。
  顾夫人?
  他竟是半点也没想到,原主为了让顾长筠听命于他,居然将他的家眷扣在了府上。
  难怪这两人的开支里,没有出行的支出,却有大笔银钱花在了雇佣看守上。难怪顾长筠虽试探他,却半点不反感他,像是跟原主压根没有半点主仆情谊一般
  江随舟顿了顿,将那张账单收了起来。
  你知道就好。他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他大概弄清了顾长筠的底细,现在,他极想知道,徐渡又是以何种方式,被纳入原主麾下的。
  他还没忘记,每月十五日,他还与徐渡有一笔银钱往来。从这其中,他或许能对徐渡的底细窥知一二。
  今晚从礼部回来之后,还需到徐渡的院中去一趟。
  江随舟一边在心下计划着,一边走出了院子,上了停在院外的步辇。
  礼部还有一堆杂事等着他,他此时手中又握着手下幕僚的紧要消息。太多的事占据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使他忘了告诉孟潜山,他今天晚上不回院里用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夫人!王爷今晚又不回家啦!!
  第23章
  夜色降临。
  江随舟在礼部忙碌了一遭,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才回了王府。
  他没忘记徐渡的事,一回府便往徐渡的院中去了。
  因着他事先并未知会,因此顾长筠并没有来这也正是江随舟不知会的目的,有些话,他需要与徐渡二人私下来谈。
  徐渡的院中此时刚备好晚膳,见江随舟来,徐渡表现得分外平静,让伺候的侍女们添了一副碗筷,便将她们都屏退了出去。
  下人们退下,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徐渡的住处颇为幽静,窗外竹影摇曳,房中墨香缭绕。窗前的桌上还放着一盘棋,上头搁着个尚未解开的棋局。
  江随舟在桌边坐下,看向徐渡,便见徐渡淡淡笑了起来。
  主上竟是知道,每月十五有事务要与属下交接。他说。属下不如长筠机灵,还想着主上若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见您一面呢。
  他说得直白,分明就是将江随舟的身份摆在了台面上。
  江随舟便也不同他虚与委蛇,仗着古代没什么录音录像的设备,直言道:书房中有不少书册,我从中能窥知一二线索,知道今日与你有事要办。
  徐渡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能这般直白。
  属下自幼只在话本上见过这般灵魂夺舍之说,却没想到这番猜测,竟是真的。他缓缓说道。
  江随舟淡笑了一声:我也不想来,机缘巧合,实在没有办法。
  徐渡笑了起来。
  倒是有趣,得见这番奇闻,也不枉某来世上走一遭。他说。
  他表现得豁达自然极了,江随舟打量了他片刻,道:所以呢,我至今尚不知道,你所图为何。
  徐渡闻言,问道:主上所说的图谋,是哪个方面?
  江随舟道:你们早知道,我虽成了靖王,却不是他。你们做他僚属,自然各有目的。如今我知道,顾长筠是家人受胁迫,那么,你呢?
  徐渡面上露出了几分诧异。
  主上竟连这个都查出来了?他问道。
  江随舟静静看着他。
  片刻之后,徐渡失笑,点了点头。
  长筠确是因此。他父母早逝,与祖母幼妹相依为命,当时主上看中他,他却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主上便用了些手段。他说。却是没想到,您聪慧至此,连这都能看出来。
  你呢?江随舟问他。
  徐渡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清亮。
  属下商贾出身,入仕无门。他道。却偏偏志在社稷,毕生所图,不过功名利禄罢了。
  江随舟知道,景朝刚行科举不久,对入仕之人的身家背景要求极其严格。五服之内,只要有做商贾的、唱戏的、为妓的,都不能参加科考。
  江随舟顿了顿,接着问道:所以,你便入了靖王麾下?
  徐渡笑了几声。
  某籍籍无名,如今除了处境艰难的靖王殿下,也寻不到别的门道了。他道。
  况且,某虽图功名利禄,却也不是不择手段。若入庞绍之流门中,岂不是要做遗臭万年的事?
  他这话倒是坦率。
  江随舟见他这番情态,也算信了八成。他沉吟片刻,问道:所以,每月十五日给你的银子,是拿去做什么的?
  他深知,一个人的话可不可信,还要看他怎么做。
  徐渡对他究竟是否坦诚,还需从这些要紧的事上来看。
  他静静看着徐渡,便见他转身,去书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本账册,回到桌边,递到了江随舟手里。
  王爷这几年攒下银钱,养了一批死士。他道。数量不多,总共有十来个。因着死士需得亲自训练多年,才能放心使用,因此,主上便将属下寻来,将豢养训练死士之事交给了属下。
  江随舟心下有些惊讶,面上不动声色地拿过那本账,细细看起来。
  每一位死士的编号和花销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带着日期,一个月竟有详细的一大本。
  江随舟顿了顿,道:所以,你每月总出门游玩,还总上街去买纸笔,我却从不让你报备?
  徐渡笑着点头:主上果真聪慧。
  江随舟静静将账册看了一遍,徐渡候在一旁,也不催他。许久之后,江随舟放下账册,取出了自己早备好的银钱,按账册上的数额交给了徐渡。
  这便是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信任他了。
  徐渡笑着伸手,将银票接了过去。
  你做得极好。江随舟道。日后还有不少用得上你的地方。
  徐渡淡笑:主上尽管吩咐。
  江随舟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但是,你可想过,以后呢?
  徐渡没有言语,歪了歪头,示意他继续说。
  江随舟缓缓开口。
  兴亡更迭,乃自然规律。他道。若一朝气数已尽,另有旭日冉冉升起,你想要的功名利禄,又如何去取呢?
  徐渡闻言,许久没有言语。
  良久之后,他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又干净。
  世人无不认定,南北二朝分江而治,已成定局,必将延续百年这局面,即便北梁仍有霍无咎,也无法改变,主上为何偏认为,南景气数已尽呢?
  江随舟反问道:霍无咎缘何被俘?
  徐渡答道:孤军入敌,援兵被断。
  江随舟接着道:那么,南景朝廷如今又如何呢?
  徐渡顿了顿,继而笑道:主上是说,霍此番兵败,乃马失前蹄,而景之败退,乃根基腐朽?
  江随舟没有言语,权作默许。
  二人无言相对了片刻之后,徐渡站起身,冲着江随舟深深行了一礼。
  困局一盘,属下原本没存什么希望,不过且行且看,每一步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说道。不过如今,得遇明主,是属下之幸。想必未来如何,主上早有打算,属下必将听命,做您左膀右臂。
  江随舟顿了顿,一时语塞。
  徐渡同他说开了话,愿意相信他,自然是好。但是徐渡给他戴的这帽子太高了,又让他一时间心里有些没底。
  未来如何,他有什么打算?
  他只是知道,在不久以后的未来,他们会被霍无咎一锅端了罢了。
  安隐堂内一片安静。
  过了晚膳的时间,主子却一直没回来。
  孟潜山急得直打转,每转一圈,还要偷偷瞄霍无咎一眼。
  就见霍无咎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看书。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孟潜山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半个时辰了,霍夫人手里的书也没翻一页。
  孟潜山早派人去问了。
  片刻之后,有个小厮一路小跑着回来,进了主屋,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孟潜山面前。
  回潜山公公,王爷到徐夫人房里去了。他道。徐夫人院里的丫鬟才来报的,说王爷事先没吩咐,方才一回府,便径直去了。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这小厮就在房中报告的,霍夫人就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孟潜山想编个谎话把霍夫人哄过去,也做不到了。
  他连忙摆手,将那小厮赶出去。
  待小厮退下,孟潜山面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行到霍无咎身侧,吩咐旁边的侍女道:怎么这么没眼色?菜都放凉了,还不快端去热一热
  他后头的话吞到了肚里。
  只见坐在那儿的霍夫人放下书,眼都没抬,径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凉透了的青菜。
  他独自吃起饭来。
  孟潜山一时有种有点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并不只是满屋子的下人在等王爷回来吃饭,这位平时对王爷爱答不理的霍夫人,其实也在等着和王爷一道儿用膳。
  而此时的霍夫人,明显是不大高兴了。
  真如此的话,孟潜山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霍夫人这会儿气压有点低,也不是他们这群奴才能应付的,只有等王爷用完了膳回来,再亲自去哄这位祖宗。
  这么想着,孟潜山战战兢兢地伺候霍无咎用完了膳。
  却没想到,饭吃完了,王爷却一直没回来。
  一直到许久之后徐夫人那儿的丫鬟来了。
  潜山公公,王爷今儿个在徐夫人那儿歇了。
  那丫鬟如是道。
  作者有话要说:
  江随舟:surprise!
  第24章
  江随舟在徐渡那儿歇下,纯粹是因为这天累得厉害。
  他本就在礼部狠狠忙了一遭,回来之后,又与徐渡你来我往地试探了一番,晚膳根本没吃几口。
  等晚膳撤下,他准备离开时,刚一起身,便骤然一阵天旋地转,使得他险些摔倒在地。
  徐渡一把扶住了他。
  王爷体弱,万不可太过操劳。徐渡道。
  江随舟稳住了身形,喘了几口气才略微缓过劲来,单手撑着桌面,无力地摆了摆手:千秋宴,礼部日日都忙。
  徐渡扶着他在一旁的榻上坐下,转身点起安神香,道:是,每年这会儿,朝中都忙得厉害属下遣人去请府医来给您看看吧?
  江随舟摇头。
  不必。他道。来回折腾,不够累人的。
  徐渡点头:也是。那属下叫人去给王爷炖盅安神的汤您今日就在这儿歇下吧?
  他这提议倒是不无道理。毕竟后院离安隐堂本就远,中间又隔着个大园子。江随舟去哪儿都要坐步辇,步辇在园子里走不得,还要绕路。
  单这一路颠簸吹风,就够累人的了。
  江随舟动了心,却又骤然想到了什么,迟疑问道:你房中可有多余的床榻?
  徐渡淡笑:王爷放心,里间有个碧纱橱,平日里长筠来此小住,都是睡那里。
  一听两人都有床睡,江随舟放心地点头。
  只要有床可以躺,还管睡哪儿呢?
  于是,这天晚上,他就在徐渡的房中歇了下来。
  江随舟这一晚睡得却并不好。
  也不知是房中的墨香太寡淡,还是徐渡惯睡的床榻有点硬,总之,江随舟总觉得房里像是少了点什么。
  他一晚上睡睡醒醒恍在梦中,早上起来时,脚底像踩了棉花,眼下也有点发青。
  这一日还有大朝会。
  江随舟一早起身时,只觉头重脚轻,脑内懵成了一片。
  他有些懊恼。昨夜要是不偷这个懒,回自己院里睡就好了。
  孟潜山一早便候在了院外。
  因着从这儿出府必然要过前院,所以孟潜山并没给他送朝服。江随舟在徐渡这儿随便用了些早膳,便径自回了安隐堂。
  他进门时,正堂的桌前坐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日光熹微,将他的影子拉长了,打在悬于堂前的墨竹图上,像一把劈砍进了竹林深处的利刃。
  那是霍无咎在用早膳。
  江随舟跨过门槛,就见霍无咎自己吃着饭,坐得端正笔直,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这种冷待对江随舟来说太熟悉了,甚至熟悉得有点亲切,让他一夜没睡好的烦躁都消散了两分。
  他没同霍无咎计较,更没上赶着跟他打招呼,只也像没看见这人一般,由孟潜山扶着,绕过霍无咎,便自去内间换衣袍了。
  一边走着,孟潜山还絮絮叨叨地抱怨。
  王爷,昨儿个徐夫人可是伺候好?奴才见着王爷脸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