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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好,鲍勃师傅。路希安说。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古怪,可说不出原因。接着,他听见鲍勃高兴地道:您要来个烤面包吗?新鲜出炉?
  我想不
  路希安想起来了!
  这个对话似乎在两周前曾发生过。这是他与鲍勃师傅的上一次对话,一个字都不差。
  那一刻路希安毛骨悚然地回过头去。他看见鲍勃师傅看着他,咧开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
  您要来个烤面包吗?新鲜出炉?
  他说。
  他又重复了一遍。
  面包烤好时,面包店里总会有那种令人愉快的、面包芬芳柔软、温暖馥郁的香气可路希安看向面包店里时,只看见安安静静的店内,没有一点香气。
  没有烤好的面包。
  我想不用了。路希安静静道,他转身继续走。
  在他身后,鲍勃师傅依旧憨态可掬地站在门口,笑弯着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路希安越走越快。在路上,他碰见了热情向他打招呼的多拉太太。多拉太太对他道:上次的松饼味道好么?你喜欢巧克力味的还是梅子味的?
  都很好。路希安说。
  街区里依旧开着漂亮的紫藤花。
  他回到家里,把门关上。那一刻所有的喧嚣与诡异都被隔绝在了房间外。路希安闭上眼,用力地呼吸。
  系统。路希安说,刚才鲍勃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系统的声音很迷惑,我观察了他他是个人类啊?活人,路希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没什么。路希安说。
  他用力眨着眼观察室内。玄关的陈设拜访全无变化。他贴着墙,小心地走进客厅。在看见空空荡荡的沙发时,路希安终于轻微地松了口气。
  他坐回沙发上,心里想着今天看见的鲍勃师傅。
  他想不出头绪来,却隐隐觉得它指向一个方向。
  他坐在这里直到晚上,并忍不住睡着了。终于,第二天早上时,路希安从沙发上醒来,听见外面敲大门的声音。
  路斯恩!路斯恩!门外传来狄伦慌张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艾玛她也失踪了!!
  第124章 连环梦境
  路希安花了点时间才让狄伦冷静下来。他邀请狄伦进入自己的花园, 狄伦坐在花园的椅子上,捧着路希安端给他的热茶, 交代了这几日发生的原委。
  最初失踪的,是贝蒂。在消失前几天她的状态很反常,总在家里哼着歌、跳着舞。直到一天早上,有人看见贝蒂穿着红色的舞鞋往镇子外走。他以为她是出去散步,可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看见贝蒂。狄伦道,然后是安妮。安妮一直喜欢唱歌, 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可她也消失了。在那之后,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女孩。有些女孩被人看见过她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女孩没被看见过。可好几个女孩的家人说, 在女孩失踪前,他们曾看见她们在家里梳妆打扮、对着镜子梳头、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或是把自己的舞鞋拿出来擦干净, 就像是突然变得爱美了似的
  可在那之后, 她们都消失了, 再也没回到镇子上。这是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发生的事。狄伦白着脸, 手指把茶杯抓得紧紧的, 塞尔曼叔叔很担心镇子上的情况。在听说米兰达也失踪后。他推开艾玛的房间,却看见艾玛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戴着她从来舍不得戴的华贵首饰,像是要打扮好了出行。他叫她时, 她却只直勾勾地看着他笑昨天他拜托我来他家守夜。我们关好了门窗,他守在艾玛房门口, 我守在窗下。然后今天一早艾玛消失了!!连同放在门口鞋柜里的香槟色的舞鞋
  可没有人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从头到尾, 没有人从房间里出来过!
  又有冷汗从路希安的背脊上渗出。他听见紫藤花被风吹拂的沙沙声, 与狄伦痛苦的声音: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艾玛。如果那天我能守在她的房间里面,而不是在窗下,或许艾玛就不会失踪
  他抓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找回艾玛,一定会!
  狄伦离开了。他要在镇上找到所有女孩失踪的线索,以找回被他视若妹妹的艾玛。路希安垂着眸,没有阻止他。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寂静的小院之外,整座城镇仿佛还是像昨日一样简单祥和地运行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在书店工作回来的贾斯丁先生和路希安打了个招呼。他是一个温和而儒雅的中年人。见路希安脸色有些苍白,对他说了几句话。
  今天小阿曼达来书店里选书,她说她很担心你的病情,可爸爸妈妈不让她来打扰你休养。贾斯丁说。
  路希安笑笑道:以后我会去她家教导她的,如果
  还有机会的话。
  在夜沉时路希安回到小屋里。他锁上了所有的门窗,在卧室外的地毯上撒了一层只有他能察觉的、薄薄的香灰。之后,他拉紧了窗帘,沉入了梦中。
  路希安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他坐在花窗下、竖琴旁。路希安看见自己正穿着染血的圣服,圣殿外则是杀伐之声。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他正在他当初死遁的场景里。
  一切就如同他记忆里一般发生。穿着黑甲的青年提着长枪,在众人的呼喊跟随中进入了圣殿。可路希安没有任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能力。他讥诮地看着维德,对他笑,对他说出一切他记忆中自己曾说出的,用来刺激他、嘲笑他的话。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可剧情却在持续中发生了变化。冷酷狂气的黑衣青年屏退了其余人等。他走到路希安的身边,用魔法压制他。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珍惜。直到这时路希安的灵魂才终于稍微掌控了对于这个梦境的控制权。
  他试图抵抗,却被维德用魔法冲击入脑袋,晕眩到无法活动。
  接着,维德低下身来,嘲讽地笑着、用手背拍拍他的脸。
  他在圣殿里强po了他。
  一切剧情都好似当初他死遁时,只是骤然转去了另一个方向。维德从强吻他变成了强迫了他,并随后在他的灵魂上打下了魔法的烙印、再也没给他从这个世界逃亡的机会。
  他在痛苦中获得了欢愉,硬生生地在圣殿里觉醒了魅魔血脉。
  维德直到他身体开始发生转化时也没有放过他,而是用魔法让他继续转化。他们在圣殿里度过了路希安漫长而难过的初步转化期。
  一切结束后他被维德抱出圣殿,戴上镣铐,成为不见天日的维德的奴隶。维德一直把他弄到血脉全部觉醒。路希安困在无法进行反抗的身体里,却能感受到身体的一切感觉,甚至比真实的身体还要灵敏。
  在梦境的最后,他感受自己成了只属于维德的兽。他戴着镣铐蜷缩在黑暗里,每日最期待的便是维德的给予。当黑发青年推开门时,他拖着脚链、穿着白色的睡衣爬向他。不被允许穿戴完整衣物的他用亲吻努力讨好维德,祈求他给他更多。
  他们说魅魔都是无情无义的漂亮婊子。梦里的维德这样说,既然这样,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漂亮婊子。我不喜欢分享,你最好认清这点。
  现在,叫出声音来,认清楚你的主人是谁。
  他说这话时语气优雅,身体却拖着路希安与他一起沉入名为无尽的、足以泡坏脑子的欢愉的泥塘。
  维德维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啊,我是属于维德的维德的
  维德不是光,他是深渊,却是最后能让路希安感觉被照亮的东西。路希安被搞昏了脑子,只有承受维德时,他才哆嗦着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感觉自己还活着。
  路希安从糜乱可怕的梦境中醒来。他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散着瞳孔看着天花板。他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脚踝,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脚踝上空空荡荡,没有脚链。他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握住自己的脚踝,一遍又一遍地握住又放开它,确认它的空旷。
  路希安直到傍晚时才从小屋里走出。小镇上弥漫着与之前的祥和不同的紧张气息。镇民们看上去还在像以前一样生活,脸上却隐约带了些不安与恐惧。路希安行走在他们之间。
  路斯恩?
  路希安回过头去,看见面包店门口鲍勃扩大的笑容。那种笑容让他整只眼睛都弯成一轮枯瘦细长的新月,嘴唇上扬,眼睛下翘。
  路希安垂眸加快了脚步。鲍勃没有跟上他,而是继续站在面包店门口,对他微笑。
  他在首饰店里看见了狄伦。狄伦仍在不依不饶地向首饰店店主打听任何关于女孩们失踪的线索。隔壁铺子的鞋匠和路希安打了招呼,他听着里面的谈话,叹了口气。
  鞋匠是个白头发的老头子,据说出身于家道中落的教师世家、流浪二十余年,最终定居到这座小镇。他沧桑的眼中带着睿智。他对路希安道:这个镇子要变天了,唉狄伦是个小伙子,他没见过太多事,无法理解有些事情是恐怖到不可阻挡的。
  说着,他温和地看着路希安,眼里有长辈对小辈的关怀:路斯恩,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趁着这几天离开这座镇子吧。
  路希安笑笑:您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老了,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到了活够本的时候了。老人慈爱道,可你们是年轻人。
  路希安辞别老人,回到自己的小屋。在开满紫藤花的路上,他又遇上了多拉太太。多拉太太同他谈起自己失踪的侄女,表情满是忧郁。她看着路希安,担忧道:路斯恩,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或许是有些受凉了。路希安说,多拉太太,您不必为我担心。
  多拉太太勉强地笑了笑:那就好。希望一切都能好起来吧。
  会的,多拉太太。
  谈话结束,路希安转回身,就要离开。正在这时,他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多拉太太的声音。
  那声音尖细、愉快、带着咯咯的笑声:对了,路希安,你喜欢我的松饼吗?
  路希安回身。他看见热情忠厚的多拉太太同样带着那宛若新月般的笑眼与高高翘起的嘴角,看着他。
  那是和鲍勃一般的神情。她咯咯地笑着,黑黑的眼像是黑洞。
  路希安快步离开。多拉太太始终站在他离开的位置,拿着手绢,笑着看他离开的背影。
  路希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系统在他的脑海里尖叫:卧槽!!那是什么东西!!
  她和鲍勃都出了问题。路希安道。
  在夜幕来临时,路希安又开始昏沉。这个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着圣子的衣服,高高地站在台上,翘着嘴唇看着维德被揭露堕神信仰的身份受罚。他来到被关在牢里的维德的身边,用温柔怜悯的语气说:天啊,维德,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直到牢门骤然间开启,他被拖进了牢房内。
  他在牢房里被翻来覆去、直到瞳孔涣散、惨白着脸、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维德用手压着他腹上的魔纹,在他耳边低声道:原来你不过是这种东西。
  维德逃狱了,在那之前,他揭露了路希安的魅魔身份,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可耻的恶人带走。他被维德用契约压制着,被迫与他一起流亡。维德最终在魔族成为了魔王,而他是被他关在地下室里的、只能一声声发出哭叫的金丝雀。
  这辈子都别想逃开。维德说,你活该赔我的除非,我玩腻你了。
  他礼貌地说着,用唇一点点柔软路希安因他而肿起的伤口。
  第二天清晨,他被信使派送的声音叫醒。
  路希安拖拽着步子从小屋里走出。他脸色苍白,只有脸颊绯红。他从信箱里取出了灰色信封的信,发信者是米契尔。米契尔询问他病是否已经痊愈,若是痊愈了,可到他那里做实验。
  事实上我并不是在催促你。如果你的病还没好,可回信向我描述症状,我会寄来相应的药水。人族的医师比不上专业的法师。米契尔在里面彬彬有礼地写道。
  这封信看似催促,实则是对他身体的担忧。
  路希安没有回复这封信。他回到客厅里,在好的天气里锁上门。他闭着眼在沙发上听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终于有门铃响起。
  路斯恩老师!门外是脆脆甜甜的小女孩阿曼达的声音。
  路斯恩先生,听说您病好了。这孩子吵着要来看您,我们带了些苹果派来。然后是阿曼达母亲的声音。身为一名贵妇人,她总是很有气质。
  除此之外,还有阿曼达父亲的声音。他小声责备自己的女儿应该像个淑女在那温暖、和睦、嘈杂的家庭氛围中,路希安始终抱着自己的膝盖,垂着眸,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路斯恩先生是不在家么?那名夫人道,今天住在隔壁的贾斯丁先生休息。他说他刚才还看见路斯恩先生从花园里回家呢。
  路斯恩老师是生气了么?阿曼达懵懵懂懂地说着。
  路希安垂着眸,被伪装成绿色的双眼暗暗的。终于,他忽然笑了一声,冷冷道:不用再装了。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他说。
  门外于是再也没有了人声,只有窸窸窣窣的、离开的脚步声。路希安看着眼前的茶几。
  直到透过玻璃窗的光,被阴影所遮拦。三道人影站在他的窗外,看着室内的他,影子投在屋子内的地面上。
  路希安缓缓转头,看见三张新月般的笑脸。
  他们就这样隔着玻璃静静地对视。终于,那三个人就像是没看见路希安似的,转身离开,发出尖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