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推开房间的门，苏烂静静地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这段日子寸步不离的呆在一起，直到现在，易修文才猛地发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
在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坐在轮椅上愈显弱态的背影，甚至不用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的重重心事。
心脏揪了一下，易修文走到她身侧，在她轮椅旁蹲了下来。
“饭都不吃了吗？”
苏烂还是沉默着看着窗外，没有看他。
过了很久，她突然幽幽开口：
“阿姨十几年前从老家来了望京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这一行做了十几年，在医院也呆了十几年……”
“所以医院上上下下，她的老熟人不在少数。”
“她跟我说，今天去医院的时候，她的一位医生朋友在和她聊天的时候说起了一件好笑的事。”
“他说我的手要做手术才能好，不做就是半残废，做了还是有一半的可能性残废……”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他：
“这太好笑了是不是，哪能信她的话呀，今天陈介明明说我恢复的不错，还说慢慢会好的。”
“你还记得之前隔壁病房的小周吗，他也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伤势也跟我差不多，他刚刚给我发来了拜年短信，我顺便问了一下他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他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吃饭可以写字了……”
她抬起手，撩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那条醒目丑陋的疤痕：
“可是易修文你知道吗，我刚刚试了好久，我连一只笔都拿不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眼里蓄着泪水：“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的话我都不信，易修文，我就信你说的。”
易修文看着她的眼睛，有些艰难的开口：“阿姨说的…是真的。”
“是你让陈介骗我的？”
“嗯。”
苏烂笑了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所以如果今天阿姨没有跟我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还是说永远不告诉我？”
易修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她突然激动起来，提高音量大声哭喊着说：
“你凭什么不告诉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已经很惨了，腿不能走手不能动，你为什么还要让人来骗我，你应该最清楚的，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你是怕一个残废不能接受自己残废了吗！”
易修文握住她的手：“你冷静一点。没有人想瞒着你，你也不是残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
“我只想你好好的过个生日过个年……然后再……”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现在受伤的不是你，变成残废的也不是你，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用你管，你走。”
苏烂甩开他的手，不小心打到他手里的东西，翻滚着跌落在房间角落。
时间像是在那一刻停止了。
直到易修文摔门而去，苏烂才看向角落，首饰盒孤零零躺在地上，滚出来的两枚戒指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
一枚女士的，一枚是几年前易修文生日时她送的。
心里猛地一惊，他是打算……
用左手有些艰难的滚着轮椅，捡起戒指，然后出了房门。
客厅里变了样子，没有开灯，蜡烛和鲜花摆了满屋。
烛光微弱，微微摇晃着。苏烂仿佛能透过光影，看到布置这些时易修文别扭又认真的样子。
她捂着脸痛哭，难听的话是她说的，又怕他真的顺了她的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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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忙不停的一直到现在，不过才六点多，天黑了有段时间了，一路上，小区里没什么走动的人，陈介想着，大年叁十的，除了像他这种悲催的打工人，谁饭点还在外面溜达。
走到楼下时，不小心瞄到了一旁车里坐着的人。
他弯下腰，敲了敲车窗，然后自顾自坐了进去。
“嘶……怎么空调也不开，不冷吗？”陈介搓了搓手嘀咕着，伸手给他开了空调。
易修文原本坐在车里，直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陈介侧着身子看他，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又被赶出来了？”
别问他为什么说又，他有好几次晚上下班回家都看到他坐在车里一个人抽着烟。
苏烂最近情绪不好，他们总会有些摩擦。
不过今天大年叁十，还是苏烂生日，苏烂回去的时候心情那么好，照理说不应该呀……
他从口袋里抽出烟盒，递给他一支。
易修文白了他一眼：“不抽。”
陈介哼了一声，自己叼在嘴里：“什么情况啊，怎么今天还闹呢。”
易修文抬眼看了看楼上，亮着昏暗灯光的那一间
“她知道了。”
陈介一愣：“怎么会？”
揉了揉眉间，有些无奈地说道：“家里阿姨说的……不过也不能怪她，阿姨也不知道我们瞒着她。”
陈介缓缓吐出烟雾，又开了点窗，散散烟：
“然后就吵架了？”
“她情绪很不稳定，我…………我出来透透气。”
“碰到这种事谁都会崩溃的。”陈介说。
“我知道。她这个样子，我比她更难过。可是……”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就出来缓缓，一会儿就回去。”
陈介小声嘟囔：“你不回去我就去了。”
车里安静了下来，从远处隐约传来了烟花爆竹的声音，陈介一根烟罢，易修文突然开口：
“我本来打算和她求婚的，今天。”
“然后呢？”
“后来她知道那事儿之后我就没打算今天求了，不过我还是把戒指拿出来了，再后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低着头笑了两声，透着无可奈何的意味，又对一旁的的陈介说：
“给我根烟。”
“你不是不抽吗？”
“有点烦。”
陈介看着他点燃，心里觉得现在的易修文和从苏烂故事里听到的易修文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又来了劲：
“你们当初那么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
“苏烂跟你说过我和她的事儿？”
“说了……从你们的开始，还没有机会讲到结束。”
易修文转过头看向他：
“我们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