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走的是铁路，从北京回天津花不了多少时间。
火车外面是夏日的风景，一成不变的良田万顷——有村庄在远方显现，伴随着铁路边上道路上人车往来。
秦书德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手边有一本书，翻开，却是自己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熟悉得不能在再熟悉的文段。
他思绪翩飞。
……
这几天去京城，他看到了许多。
京城的凡人和天津有别，京城的风貌却是从前——古都的高墙里，依旧是前朝留下的那些人，那些物。
一样样都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不，也有改变的——京城里外有不少学生，他们读过书，有文化，应该有些不同吧。
他忽然笑了，脑海中忽然显现的是那名莫名闯入他的生活的学生。
她叫周文染，是周家的三小姐。
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学校上学了吧！
……
火车停靠天津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雇一辆黄包车，匆匆回到自己书店——看时间正好，推门进去，果然见着秦书海在百无聊赖地看书。
“从京城回来了啊！”
这位当弟弟的并没有给堂兄什么好脸色。
“回来了——话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秦书德看出了他的不悦，也不点破，故作诧异——“你以往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应该怎么样？”
秦书海却笑了——可这笑，多少有些勉强。
被哥哥见了，揽过来就是出去共进晚餐。
……
“这一次，我见到她了。”
秦书德缓缓道出的话，在秦书海心中掀起波澜。
见到“她”了？
这个“她”不会是别人，兄弟二人早有默契。
“她过得还好吗？”
秦书海的目光有些飘忽。
“她又怎么会过得不好？”
秦书德笑了。
“她还是那周家的三小姐，在北京大学读书呢——听说她亲哥马上就要当个小学校长，这才是真正重要的人！”
拍一拍弟弟的肩，看着他脸颊荡起的红云，秦书德压低声音。
“依我看，周家，至少这几个少年，是同情工人遭遇的。能拉拢试这拉拢下，至少不要让他们被老一辈的资本家同化！”
秦书德的想法很好，秦书海却羞涩了。
“我——”
“这样吧，下一次，换成你去北京！”
……
可这个“下一次”，总是不知道时间的——一转眼就到了夏末秋初，再转瞬就是中秋前后的朝夕。
月圆，人团圆，秦书海却徜徉在自己不认识的地方，不认识的城市里踱步，看着那迥异的风光。
她，应该和家人团聚去了吧。
脑海里出现过那少女的身影，却总是逐渐模糊的——似乎，是因为过去太久了。
不过也没过去多久，也就一两年。
可那在书店的长椅上，翻着书册，歪过头，不时指摘两句的场景，又何时能重现呢？
她恬静的容颜，因为书上内容而紧缩的眉头被一时的顿悟打开，欢笑着说与自己以“最新的突破”，这一幕幕，该不会是再也见不着了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有些乏味了。
这是一种危险的想法，他劝自己放下，却——却有些放不下！
自己，真是“英雄被美人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