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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现言 > 失重 > 反高潮(6)
  反高潮
  第六章
  魏明烨从没这么想弄死过一只破鸟。最后还是周子衿救下一条鸟命。她苦苦哀求,求得于情合理:“这是brett的鸟,真出事儿了我怎么跟人交待?也显得我太不靠谱。”
  魏明烨冷笑一声,“死了就死了,你还能以身相许不成?”
  周子衿细听之下,五分不快,三分醋意,剩下两分全是阴阳怪气。她说:“我要去上课了,你自己走吧。”
  魏明烨看她一眼。
  周子衿抓了一把小米摊开掌心,专心逗鸟:“睡了就睡了,你还指望我以身相许不成?”
  魏明烨走到身后,左手绕到她前颈,稍一用力就把人抡到了自己怀里。
  他说:“欠□□。”
  周子衿耳根子挨了烫,偏又挣脱不得。魏明烨存了心收拾她,也不说话,呼吸一下一下扫她侧颈,让她痒,痒到心神不定了,才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沉声:“几点下课,我来接你。”
  然后松开人,气定神闲的走到一旁系领带。
  周子衿压下燥热心慌,无奈看他一眼,心想这老男人情场老手,昨晚一时心软着了他的道,眼下倒成自己被动了。
  目光探究又烫人,魏明烨领带系到一半,便转头接纳她的眼神。周子衿心思不定,闪躲犹豫显而易见。
  魏明烨说:“你来。”
  周子衿顺从之,微微仰头,捏着深色的领条很熟悉的帮他系结。魏明烨喉结突出,脖间线条优美,三十有七竟保养得不见一丝细纹。周子衿起了心思,伸出食指,在他喉结上轻轻戳了戳。
  魏明烨不恼,而是抱住她。
  周子衿想挣,被他一声“嘘……”所打消。
  魏明烨抱了她很久,不言不语,无声无息。
  体温透过薄衫递进身体,呼吸频率也渐趋同频。这种无声依偎很奏效,定人心魄,拂去尘埃。什么都不必说,但周子衿能感受魏明烨想表达的。她在怀里闭上眼睛,然后下意识的主动环住男人的窄腰,在他肩头深深呼吸。
  魏明烨说:“周周,我能来这里,就是心意。”
  他还说:“跟着我,你别怕。”
  出门去上课的时候,周子衿拒绝魏明烨送,记挂了一晚上魏童童的去向,奈何昨夜红尘迷乱,始终未得机会相问。周子衿说:“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有个儿子了?”
  魏明烨淡定道,“嗯。”
  周子衿无语至极,“有你这么当父亲的么?”
  这话无理问罪,魏明烨倒听出了兴趣,嘴角微翘问她:“你又没当过妈,还能管我怎么当爸。周周,没有说服力。”
  周子衿哑口无言,只得抡拳头表示抗议。
  魏明烨笑点极为奇葩,这会儿眉眼鲜活,笑意拂面,真真的神清气爽。
  他伸手撩了撩她脸边碎发,语气之中分明有了三分宠溺,说:“没关系,以后机会很多,慢慢练习。”
  练习什么?
  练习说话?
  还是练习学他不要脸?
  周子衿走到外面才恍然醒悟,是让她练习当妈。
  魏明烨一天倒没再招惹她,他来英国既为私,也为公。公司海外基建项目已至收尾,大当家此番莅临可谓稳定军心。基建地址往南去,白天是打不了来回。中午的时候,魏明烨给周子衿打了电话,让她有空去看看魏童童。
  魏童童被亲爸带来英国,却没有半分受宠豪门小少爷的待遇。利用完就弃之不顾,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渣爹。
  周子衿暗自感叹,魏明烨真是老奸巨猾,都这么说了,她敢没空吗?
  下午早早结束实验,周子衿赶到这父子俩下榻的酒店。
  魏明烨财大气粗,出行在外,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减半分。总统套间奢华璀璨,魏童童盘腿儿坐在地毯边看电视边啃冰激凌。闻声抬头,对着周子衿笑若灿烂千阳:“周周你来啦!”
  小孩儿一脸幸福感,哪有半分被虐待的迹象。
  周子衿知道自己又上了魏狐狸的当,心里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
  “别吃了,下巴肉都五层了。”她蹲下来,食指挑了挑魏童童的小肥下巴,无解的问:“你到底是不是你爸亲生的?”
  魏童童说:“不是。”
  周子衿笑着又问:“那魏明烨是不是你的爸爸?”
  魏童童答:“是的。”
  周子衿嗤声一笑,也盘腿坐在地上,抢过他的冰激凌自己吃了起来。
  魏童童很开心:“周周你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给你点个米其林五星套餐?”
  周子衿叹了口气,关心则乱,这屁孩儿也是小尾巴狼。
  吃呗,魏明烨有钱,吃不破产。
  只见魏童童动作娴熟,拨号码与前台沟通,一招一式俨然小绅士,他看的电视是原版绿巨人。这么小的年龄,见识已然丰盛,魏明烨冷面冷心,实则对魏童童的好都落到了实处,教育培养上没少花功夫。
  等餐的闲暇,魏童童关了电视投影,大有促膝谈心的精神劲。
  周子衿看他架势,笑了,摇摇头说:“子成衣钵,入木三分。”
  魏童童俨然缩小版的魏明烨,说话老气横秋的:“周周,你喜欢我爸爸吗?”
  周子衿拍拍他的脑袋,“小小年纪,谈什么喜欢?”
  魏童童嘁了一声,“肯定喜欢,不喜欢就不会跑得远远的了。”
  周子衿哭笑不得,“你才四岁呢。”
  “想当我妈妈的人太多了,我爸一个都瞧不上的。他带过很多女人出席各种场所,但只带过你回他买的房子里。”魏童童说:“爸爸还有一个大别墅,他喜欢吃牛蛙火锅,所以就在别墅里养了一池子的牛蛙。”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周子衿稀奇得很,“后来呢?”
  “后来牛蛙长大啦,呱呱呱的吵死个人,别墅没法儿住人,我爸爸就不住那儿啦,好像是成立了一个什么生态农园管理团队,在别墅的大花园里种植健康蔬菜了。”
  周子衿笑得前俯后仰,嘴角都僵了。
  魏童童忽然叹了口气:“哎,他好老了哦。周周,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他的老。”
  周子衿笑容收敛,垂眸想了想,然后侧过头,极温柔的摸了摸他的手,说:“不会,你爸爸是个好人,老天爷会厚爱的。”
  魏童童哦了声,低着小脑袋很久很久,再抬头时眼睛仿佛住了星星,笑得憨傻可爱:“所以老天爷派你来啦。”
  周子衿一愣,缓过这道劲儿后,眼角酸得想流泪。
  晚霞披肩的时候,魏明烨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眉间还带着谈事时的锋利和燥热。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周子衿迅速拧过头,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魏童童窝在她怀里,甜甜稳稳的睡着了。
  客厅光线渐暗,窗帘只拉上一层薄纱,风卷而动,光线昏晃温柔的洒在中欧风格的古董器皿上。
  历历万乡,不惧岁月长。
  魏明烨一击即中,此情此景,抖落半生动荡,好像一下有了归处。
  他眉间戾气一扫而亡,只剩温和安宁。
  周子衿冲他笑了下,明眸皓齿,宛若春日最娇艳的那朵花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圆桌,那里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温茶。
  魏明烨一个月内两次飞英国,在他的日程安排上已经是强挤时间。既已安定,次日便要回国。走前的那一晚,他非让周子衿来酒店,说是那小破屋太小,睡觉不舒服,做也不舒服。周子衿服了,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如此露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然,事实证明,地方大的确方便施展手脚。魏明烨在她身上数次沉浮,不知停歇。
  天光将明时,他终露疲态,但也懒得休眠,裹着人问了句真心话:“周周,会不会想我?”
  周子衿被汗水糊了一脸,嗓子哑着说:“你多想了。”
  只当是体力活后的负气话,魏明烨觉得她会想,在女孩儿额头落了个心满意足的吻后,一诺千金:“乖,我也想你。”
  十余小时飞行,魏明烨降落国内到达。
  司机老张开着宾利直接将人载回集团,各部门负责人严阵以待,这一忙就到凌晨。
  魏明烨得空喘息,拿起手机看了又看,各种工作汇报,商务联系,狐朋狗友不计其数,偏偏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一位。他原本以为只是偶然,但连续三日,所谓电话传情空空如也,才明白,分离时,周子衿说:是他多想。
  是真真的多想了。
  老男人的脸面贵重,但能屈能伸,拎得清清透透,娇妻冷淡,总要弄个明白。
  电话打过去,周子衿接了。接的时候,语气平平静静,有理有据的反问:“为什么要想你,我们在一起了吗。”
  这话气人。魏明烨底气失阵,“我飞了两趟伦敦,这还不算?”
  周子衿仗势欺人,很冷淡:“哦。”
  魏明烨恼了,“是不是要我飞第三次?”
  电话那头,女孩儿强忍笑意,似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反高潮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妙。她作弄之心更甚,有条不乱的数出各种男生名字:“danni是计算机系的,长得有点像一明星,他约我明天看电影。”
  魏明烨冷笑一声:“所以,brett死了?”
  这男人记仇,记恨,记挂情敌是否身亡。周子衿啧了一声,不太高兴道:“咒人干什么?brett很照顾我。”
  这话非玩笑,确有几分真情实感。
  魏明烨当然听得出,也正是因为听出来了,才真真儿的发了脾气。沉默三分钟,气场无形压人,待周子衿扛不住,想要主动转圜求和时——“啪”,电话挂断了。
  周子衿愣了愣,再拨过来,魏大老总关了机。
  啼笑皆非,气度实在小气。而后情绪发酵,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视频语音通通掐断。周子衿喟叹,一个“呸!”字恨不得飞过大西洋,把魏明烨呸成稀巴烂。
  周子衿年纪轻轻,但人情冷暖自幼尝遍,心气儿通透的很。深知魏明烨好哪一口,倒也不端着架子,非要男强女弱等男人来哄。
  第二天,周子衿掐着时间,给魏明烨发了一条微信。
  内容言简意赅,结果十分奏效。
  此时伦敦时间清晨六点,北城下午正是繁忙的时候。魏明烨坐在总部会议室,经理层办公例会开的如火如荼。他盯着微信上的信息关键字——
  phone
  sex
  周子衿故意做坏,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工作状态,偏要诱敌深入,做个芳心纵火犯。魏明烨当时没回信息,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主动破冰,电话打给周子衿,低吟下令:“来。”
  周子衿这是自掘坟墓,但事先已做好准备,所以也没什么扭捏踟蹰。除去开始时露怯,之后二人渐入佳境,倒也品味了一遍另种人间乐趣。
  夏去秋来,秋尽冬至。
  半年时间已过,真正总结起来,两人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异地恋。
  换句话说,周子衿自始至终,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承诺过魏明烨任何身份。她欲擒故纵,坏的明目张胆,心思无遮无拦。好几次逼急了,魏明烨拿话刺她:“你这么吊着我,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了?”
  魏明烨自持身份,阅历镀金,气势没的说。但周子衿不慌不惧,轻飘飘的哦了声,也拿话堵他:“魏先生办喜酒的时候,我会敬上份子钱的。”
  魏明烨听笑了,朗朗眉目如炬,最后低声求和:“……还就非你不可了。”
  周子衿刺猬皮毛之下的血肉筋骨,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们开始的不够纯粹,夹杂太多利益,一个不够美好的起点,信任交付的过程总会几多波折。她内心的自省,比魏明烨给的承诺更重要。
  周子衿装腔拿势也好,不识抬举也罢,在魏明烨这儿都不算什么。
  纵着哄着,时间而已。
  魏明烨一向宠她有加,物质馈赠从来都是大手笔。但周子衿一个没要,一分未动。反倒将自己的各种津贴奖金省下一部分,打在了魏明烨的账户上。
  女孩儿豪迈又自信,一字一句熠熠生辉,解释说:“魏魏太乖了,这是奖励。”
  魏明烨弯嘴淡笑,收起所谓的男人尊严,大大方方笑纳,温柔应:“好。”
  他明白,这些钱不是奖励,而是还债。
  一年到期。
  五月,周子衿学成归国。
  魏明烨在机场接她,周子衿远远瞧见了人,歪着头,定在原地,娇憨的冲他微笑。魏明烨一身浅灰色的中长风衣,面料挺括,剪裁精神,从里到外都透着朝气。他也不说话,只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张开双臂,朝她点了下头。
  周子衿很给面子,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她在魏明烨的衣襟间,嗅到了熟悉的梵音藏心。
  魏明烨说:“仅此一次。”
  掐头去尾的半句话,换做他人只觉莫名其妙。但周子衿明白话中精髓。
  你我之间的离别,只这一次。
  艳明山的别墅,一天一夜没有开过门。
  等□□完毕后,魏明烨问起了正经事,“毕业之后,什么打算?”
  周子衿说:“我不考研了,工作。”
  意料之中,魏明烨嗯了声,“想去哪里工作?”
  周子衿嗤笑,“就业哪是我想不想的,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要我呀。”
  魏明烨□□身体,踩在柔软地毯上。周子衿正穿衣,从镜子里看见人,内心还是震撼的。年近四十的男人,身材管理太出色。身高体长本就是优势,每一块肌肉都跟精准计算好似的,视觉盛宴,极赋美感。
  魏明烨从身后抱住她,像是看穿她心思,“周周前边儿也好看。”
  周子衿内心拜服,总算是认了输,自己怕是这一辈子,都学不会这老男人的没羞没臊了。
  送她回学校的时候,魏明烨在车上亲了亲她的唇,低声说:“乖一点,有事跟我说。”
  周子衿双手比划“ok,ok”,然后放在自己眼睛前,眨得飞快。
  魏明烨走前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大悦。
  之后一段时间,周子衿忙毕业设计,忙论文答辩,紧凑的时候几天几夜没有阖眼。答辩通过的那日,她高兴极了,还没来得及给魏明烨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先行打了过来。
  周靳。
  周子衿看到这个名字时,隔山隔海,竟有了恍然一世的错觉。
  她不甚情愿,从心底来说,是不愿再与之有关联的。手机一遍遍的震,名字跟催命符一般猛烈跳跃在屏幕上。
  周子衿声音冷淡:“做什么?”
  周靳骂骂咧咧,嗓如公鸭:“你什么意思!想甩开我们是吧?我告诉你!大家都姓周,这份血缘你好好给我受着!”
  周子衿的金刚不坏之身远比对方想象中还要强大,这种低劣的言语辱骂已不足以撼动她的情绪。周子衿只觉可笑和幼稚,“说完了?我挂了。”
  周靳嚷嚷:“姑姑生病住院了!要做手术,你给钱!”
  周子衿闻言一顿,手心湿乎乎的出了汗,差点将手机摔落在地。
  付红遥生病,这事是真能绊住她的果决。
  这个姑姑虽说一言难尽,重男轻女的思想腐朽至极,在周子衿的成长道路上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血浓于水,哪怕是糟糠喂食,好歹也将她拉扯成人。周子衿情感漠视,但道德人性上来说,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赶到人民医院,付红遥确确实实住院。
  子宫肌瘤部分组织病变,急需手术切割,再做病理化验。付红遥没有正式单位,只缴纳基本社保与农合,来大医院就是杯水车薪,周子衿看了眼费用催缴记录,负数,并且手术还要预交一万块。
  周靳把姑姑弄到医院,上上下下折腾了两天,火爆脾气全冲周子衿发泄:“死丫头,没心肝的,我们在这儿受苦,你出国享福!”
  周子衿一字不吭,冷面冰霜。
  周靳继续骂:“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白眼儿狼,一个电话都不给家里,你有骨气,有本事,那还占着户口本干嘛,断绝关系得了啊!”
  周子衿忽地抬眸,目光笔直如剑,“我找律师,走法律流程,你敢签字吗?”
  周子衿名校毕业,海外学成,出落已是亭亭玉立。眼见着丑鸟化凤,俗人变神仙,真要断了这颗摇钱树,上哪儿找去?
  周靳哑口无言,权衡利弊,自然怂逼不敢放豪言,于是气急败坏的咒骂:“不知廉耻。”
  周子衿淡定如菊,笑骂随意,俨然水中月,镜中花,高阶骄傲的像是绝美孔雀。她去一楼刷卡交费,心想,存了大半年的奖学金和勤工费,这一下都贡献给了医院。
  周子衿一来,自然就没周靳什么事儿了。
  与主治医生沟通病情,确认手术方案,再配合护士给姑姑擦拭身体。整套忙完已是数小时后,周子衿今天还是生理期,本就腹痛难忍,终于得闲,人都快倒地。
  她把擦拭完身体的水拿去倒掉,周靳一直贼兮兮的蹲在后头观察。然后悄无声息的跟过去,趁没人,从背后抱住了周子衿。
  他学过武术,力大如牛,存了心的要做下流之事。
  周子衿挣脱不得,伸脚一踢,踢倒了脚边的一只开水瓶。满当当的开水往外淌,烫的周靳惨叫如猪。
  周子衿冷眼观之,以一种残忍到极致的语气陈述:“再有下次,我断了你的命根子。”
  莫不是跟在魏明烨身边已久,气场竟已学得惟妙惟肖,着实吓得周靳一哆嗦。
  忍着痛,他忽然诡异一笑,说:“你以为自己攀上高枝,抱上大腿,寻得真爱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啊?”
  周子衿缓缓抬眼。
  周靳青面獠牙,压低声音如鬼魅:“你这金主,有孩子,有老婆,和老婆压根就没离婚。人家只是想睡你,懂了吗小傻逼。”
  话落音,同时另一道低沉男音自门口响起:“周周。”
  魏明烨站在门口,他负手而立,掌心向下,气定神闲的压了压风衣衣摆,然后抬起头,对周子衿平静说:“过来,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