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心情烦躁的从床上坐起来，一扬手改变了房间的面貌，床铺分解转化为一张茶几与两张沙发。
小倩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让人震惊的是她的肩上竟然扛了一把堪比门板的巨剑，与纤细的身体放在一起显得极度不协调。
“你这是？”终衡擦着额头上的汗，有些愕然地说。
他认得这把武器——最终幻想中的克劳德之剑，未来科技的超合金打造，内部装有机括能够一分为六，只是不知道在这虚拟空间被山寨后还能保留几分原版的功能特色。
尽管只需要打开心灵链接他就能知晓一切，但在平常时候，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或者距离太远需要保持联络，最多就图省事像发短信一样发些冗长的不方便三言两语表达的信息——终衡还是很反感这种彼此之间完全没有秘密的心灵联系的。
“新买的武器，主人你看看怎么样？”小倩把厚重的剑往地上狠狠一砸，半个剑身都嵌入了地板之中，耸立着如一座屹立的碑“我把那台破的外骨骼装甲卖了，升级了四次技能，现在可以轻松控制这么重的东西了，也可以控制多把武器了……”
她道：“上一场那把1000积分的垃圾太不经用了，两下就坏了，所以我在商城里逛了半天，觉得这把武器最适合我，可分可合，又是超合金打造不惧腐蚀，如果上一场有它我敢说，单挑就是异形皇后也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耸立在地上的巨剑漂浮起来，在极具高科技感的机括运转声中分为六把形状各异的利刃，在空中来回穿梭着与空气摩擦着发出“嗡嗡”声响，挽出的一个个剑花让人眼花缭乱，接着又在“咔咔咔”地碰撞声中迸出数个火花组合回了那把骇人的巨刃，再次“咚”地没入地面。
“挺厉害啊。”终衡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虽然带不回现实，就只能帅这7天，但肯定能在接下来的任务里为我们赚很多积分的。”
他接着问：多少钱啊？
小倩：7万2。
“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表终衡又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下一场只剩下不到8小时了，你不趁着现在休息一下吗？”
大概是处于这里并不是现实，仅仅是意识进入的缘故，管家在现实中就算一次也没升级也能在这里以实体的形式存在。
不，准确地讲是以升级三次为准的生命体形势存在，这是终衡从美国人那得知的——在这里管家是真实的人，也会饿会累会流血，而不是像现实中只升级两次后，虽然类似于义体人有着仿真的骨骼，肌肉，皮肤，但是没有人的内脏器官，所以本质上仍然是极度仿生机器人，从可以吸收任何不超过承受上限的能量，比如阳光，微薄，震波补充行动能量而不需要吃饭喝水就能看出。
小倩点点头，话有些支支吾吾：“当然……至于休息，主人你不也没睡么……我，我确实还有别的事，但是……太长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能把心灵链接打开吗？
“不了，直接说吧。”深深吸了口气，终衡将身子向后的靠背上抵了抵。
“我，我问你个问题行吗？”小倩接着唯唯诺诺“今天，最后我杀巢母的时候，心灵链接是开着的，你能感受到……那种，怎么说呢，恐惧的感受吗？”
终衡点点头。
“我知道，你怕。”他说“其实，要我上我也怕，那种东西就算是意志坚定，久经训练的特种兵上精神都会在事后受到影响，何况我们这些没见过风雨，比起普通人就是多了点超能力而已，在精神和意志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其实，哎，我这么跟你说吧……”
“我知道，这些任务都不是真的，里面的人和怪物如果主系统没骗我们也应该是假的，但是……它们太真了！”
“真到与现实无二，真到让我恐惧……就在刚才，我还在思考类似庄周梦蝶，类似黑客帝国里的那些个关于虚拟与现实的问题。”终衡有些无奈地笑着“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后来……”
他顿了顿。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扯到人生的意义上去了呗，比如我们生活的世界真的是真的吗，会不会像这个虚拟空间一样只是模拟出来的？我们存在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追寻真实的痛苦还是假的虚幻？真和假哪个重要，它们的界限又在哪里……”
终衡道：“都是这种玄之又玄的问题。”
“那你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吗？”小倩问。
“答案？别开玩笑了，这些问题千百年来那些大哲学家都想不清楚，我又哪里想得明白……不过，如果非要我发表一下看法，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他接着道：“这么跟你说吧，我觉得世界是真的，物质的，但是我们的追求是精神上的……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假的。”
“比如，所有人都喜欢享受，什么住更大房子，吃更美味的食物，听美妙的音乐，看美丽的风景，闻花的芳香之类，也许表面上看，提供支持的是这些客观存在的物质，但从根本上来说，只有这些被他们的精神感受到的时候才能算享受到，才能算是享受的意义……”
“如果不能被感受到，那么真实就对人没有意义，比如天再蓝再漂亮，一个瞎子看不到又有什么用；音乐再好听，你放给聋子听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人追求的任何享受，不论奢侈也好，天伦之乐也罢，甚至是冒险，是作死带来的刺激，乃至一些人有自虐症需要整自己获得快感，本质上都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能在精神上获得想要的种类刺激，那人生便有意义……你懂我意思吗，归根到底一句话，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只要能活着并活得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世界是真的是假的，其实没关系。”
“这些就是我的看法了，怎么，你半夜来就是和我探讨哲学的？”终衡笑着结束了发表。
小倩摇摇头：没有，我，我再问个问题行吗？”
“说吧。”
“如果，再有之前在星舰里那种情况，你……主人你还会让我上吗……甚至说，你会牺牲掉我吗？”
“你，你问这个干嘛？！”终衡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不对劲的气息。
不过，他思索一番还是答道：“当然……不会了，那时候我不是动不了吗……还有，你还怕这个啊？别忘了我不死你就是不死的，你看博士的tx死过一次不是也复活了吗……”
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对的他赶紧补上：“反正，这种事我是干不出来的……虽然，我知道，你是那主系统分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绝对属于我的，我真要你做你也没法拒绝，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为所欲为，你懂吗？”
“哦……”小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接下来她问出了一个让终衡差点没滚到桌子底下去的问题：
“那你觉得，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终衡愣住了，半天答不出话来。
“呃……”
是啊，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一方面，管家是主系统创造出来配给相应的进化者服务的，进化者说往东就绝对不能往西，理论上只是类似于一种超高级的人工智能程序，即便有实体也可以理解成智能机器人罢了。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也有和人类无二的情感，会笑会哭会难过会害怕会伤心，就算这是人工智能，但是……就如那个在科幻电影里都被炒烂了的话题一样，当人工智能有了情感，有了七情六欲，还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吗？
放到进化者的管家身上这个问题就更难说了——不要忘了，三次升级，就会变成与人类无二的生命体，到那个时候……嗯，根据终衡这两个月四处了解的一些信息，生物学意义上的，也是人类千百年来最禁忌的判别同族的方式——生殖隔离，将不复存在。
暗网上是有进化者同升级三次的管家一起生出孩子的例子存在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不是进化者，是否是正常的可育后代也因为第四代进化者诞生时期不长而未知。
如那句话所言，一个东西看起来像一只鸭子，走起来像一只鸭子，所有行为像是一只鸭子，也能和鸭子交配产生可育后代，那这东西是不是就是一只鸭子？
同理，管家除了那挂靠进化者不死就不会毁灭的蛋疼特质外，其它方面都和人类无二：有人的情感，有人的外形，甚至升级得够高在基因意义上也与人类相同。
那么，他们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人？
或者说，何时才能算真正的人？
升级到三次后算吗？升级到三次前呢？死了之后，意识不灭再复活算吗？死了之后又复升回三次算吗？如果真的是人，那进化者和管家之间这种比奴隶社会的卖身契还牢靠的联系还是否合理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终衡的脑海中响起。
蓦地，他感觉仿佛被电了一下一般瞬间震惊下来，如黑暗之中一道白线从中间突然划过：
那层窗户纸，终于还是要被捅破了吗？
他低着头沉默一会儿，道：“小倩，以后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说别叫就别叫，听着别扭不行啊。”
“好吧。”
对面点点头。
美眸中倒映出终衡复杂的面色，由于没有开启心灵链接，让小倩有些捉摸不透终衡的举动。
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后，她确乎还是明白了这背后若有如无的意思，寂静无言。
“开心灵链接吗？”沉寂许久后的终衡问。
“如果真的说不清楚……或者说不出口，就开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