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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天书 > 历史 > 科举官途 > 第92章
  况且这次其他小国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知道鞑靼要过来之后,最近也纷纷递上了朝觐的文书,一共有十多个小国要过来,名头是越吹越响了,可是来的人越多,这个会国馆里面的院落就都要悉数用起来。按照一万两的标准,定多就是搞个两三星的商务房间,离着一开始计划的五星豪华差远了。
  林清听到了吴侍郎的话,是一个头两个大,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吴侍郎,我知道您在户部也是德高望重,也知道下官这次任务时间紧迫,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做这个修缮工作。到时候皇上也会派人下来审查, 若是到时候不符合皇上的意, 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啊!”
  确实, 若是缩减个两三千两银子,他这边哪怕自己掏了这银子, 到户部有富余的时候再给他补回来也成。可是如今他全部身家掏干净也没有两万多两银子啊!
  吴侍郎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那么林清也只能不怕得罪人, 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 大家一起承受责罚好了。
  果然吴侍郎听到林清这样一说,脸色也是一变,语气也有些不好:“林郎中这话可就不中听了,皇上既然将事物派给了你,我们户部也拨银子了,那就没有户部需要担责一说。此事还需要林郎中自己琢磨啊!”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有句话说的好,钱在谁手里谁就是大爷。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要来户部讨银子的,自然都要对户部官员客客气气的,否则人家有的是办法克扣你。谁到户部批银子的时候,不是奉了圣命就是为了国家社稷,要是每个人都拿大帽子压下来,户部早就不用干了。
  所以林清还是太嫩,这句话说得冲动了。
  幸而林清反应也是很快,年纪又轻,语气马上缓和了下来,行礼赔罪道:“吴大人还请恕罪,实在是清这几日日夜为此事忧心,已经快三天没有入眠了,如今好不容易做出了最少的预算,也是想让户部能节省点银钱。可是这一万两拨款,清实在无法完成圣命啊!还请吴大人能指点迷津。”
  所以说,一个人要是长了一副好相貌,还是能占点便宜的,吴侍郎见林清赔了小心,扫了他眼下浓重的乌青也知道他所言非虚。况且,听了林清的话也知道他是个拎得清的,不是那种固执蛮干的人,虽然第一次和林清打交道,但是现在心下也有了思量,话也就放了出来。
  “本官这里,是可以再挤出五千两银子给你,只是你呈上去的奏报,需要按照原来的方案去做。”
  林清听到这里一愣,凭着他聪慧的大脑一下子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给他一万五千两银子去做修缮,但是奏报上要按照三万两千两去做,这是什么道理?
  这时看了眼吴侍郎意味深长的眼神,林清恍然大悟过来:户部实际给他们拨付一万五千两,剩下的一万七千两银子,他们户部自己吃进!
  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个工程项目的总工程款,居然要贪掉一大半!
  而林清这个修缮项目,放眼全国,还只能说是一个小项目,所费银钱比起那些动辄十几万两、几十万两的项目简直就是毛毛雨。按此推算,那么整个户部上下在其他的项目上又要贪多少?一年下来,这个数字恐怕会是一个让人心惊的天文数字吧!
  吴侍郎看着也是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可是内里的脏腐让人作呕。
  这里林清又犯了一个错误,在和户部申报银子的时候,应该要多预留30-50,作为给户部上下的孝敬。但是他的下属们没有提醒林清这种最为微妙的关窍,而杨庭安作为工部尚书又是阁老,虽然知道一些弯弯绕绕,但是日理万机,以为林清知道这些约定俗成的事情,也没有出言提示。所以如今林清做了一个最苛刻的预算,并且报了上去后就会存档,可以说是让他自己陷入了一个非常被动的境地。
  原本能做出这种预算的人是大才,但是如今这份大才在贪腐成风的朝堂里,反而变成了一种愚笨。
  当然,如果说是一个普通的项目,尤其是那些天高皇帝远,也没人核查的,这一万五千两都嫌多。到了具体实施人手里,可能还得盘剥一层,最后做个面子工程,看着光鲜就行。可偏偏,这个会国馆的修缮迫在眉睫,永康帝还特意说了最后要着人验收。
  如果林清答应了吴侍郎的要求,最后他会在签收银两的单据上签下收据三万两千两,而实际拨付一万五千两;如果他不答应,行,那就拖着等着。无论如何,最后任何的错误,都得林清自己担着!
  只能说,林清知道如今的大明贪腐成风,但是还是没有身处其中,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原本以为最多不过送送礼,给点孝敬,但是谁能知道户部的胃口这么大,在这种算是重要的项目上都能这样下黑手!
  可是当林清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无法,林清只能再次调整心态,将自己如何做的预算,一项项仔细讲解给吴侍郎听,并且当场给吴侍郎做了核算,但是吴侍郎也只是兴致缺缺,最后一句话将林清打发了出去:“林郎中,你的难处本官都明白,只是户部如今确实不宽裕啊!你看后面还有礼部的曹郎中在后面等着,要不本官到时候将你的方案呈给上头去看一下,再给你答复如何?”
  研究研究、讨论讨论,再给你答复。
  这样的话,像极了那些有关部门的冠冕堂皇之词,竟是古今中外都一样!林清听到这里心已经凉了半截,只是脸上却还是保持微笑,人家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林清自然只能恭敬退下。
  林清状若平常地回到了工部,六部衙门办公地本来就离得非常近,工部和户部又是天天都要打交道的,不出一个时辰,林清这边无功而返的消息自然已经传到了工部。
  工部营缮清吏司的两名员外郎和三名主事是在一个办公所的,常员外郎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冷笑:“这林郎中自己做了方案呈上去,如今倒是弄得两头不是人,也不知道要如何渡过难过咯!”常员外郎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年之久,原本这次是他最有希望晋升郎中之位,自然对林清最是不满。
  三名主事知道自己位卑言轻,没有帮着林郎中做方案还有工作繁忙做推脱,但是在背后说上峰坏话,到时候万一林郎中起来了,或者常员外郎又和林郎中和好了,那他们可是第一个倒霉的。所以此刻也就是跟着听听,并不发表什么言论。
  周员外郎因为自己也做了一份预算,所以对于林清能算出这个数字还是十分吃惊的。他拿出了自己方案又反复看了几遍后,发现有些地方确实可以精简,如果做到极致,是可能算出林清那个数字,倒是对林清的能力有些钦佩:“林郎中毕竟岁数还轻,能做出这份预算,已经是能力了得了。我们这次是否,做的有些过了?”
  常员外郎嗤笑了一声:“这种事怎么提醒?谁当初去做这种事的时候没有吃过苦头?”
  常员外郎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桌底交易,谁会大喇喇地出言提醒,除非确实关系亲密,否则这种话都不应该宣诸于口的。况且,大家都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来的,刚刚像个愣头青去做这种事的时候,也是处处碰壁,当时又有谁好心去提醒他们呢?
  怪只怪,林清爬的太快、爬的太高,还没怎么经受底层的历练,就爬到了一个高位。底层历练的时候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出了问题还能描补;而林清一上来就是接手这样的项目,如今可不是摔得要更痛吗?
  一时间,大家也都沉默了下来,也无心再去议论更多,纷纷忙碌起手头上的事情。
  到了放衙的时间,林清今天倒是准时回家了。之前几天林清天天忙到几乎半夜才到家,到家之后也只休息一两个时辰,起来继续做事。张氏和林三牛有时候起夜看到林清房里灯火通明,也是担心不已。
  林清升官了张氏和林三牛自然高兴,可是这份高兴却没有持续多久,看到林清一天比一天忙,短短几天时间,身子就清减了一些,张氏心疼不已,心中有时候还埋怨着不如不升官算了。至少在翰林院的时候,林清还能准时放衙,日子也轻省。
  张氏毕竟是林清的亲娘,女人的直觉也灵敏,虽然林清脸上表情依旧,但是张氏可以感觉出来,林清心情不好。
  吃过饭后,林清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灯火一燃就是到了半夜。
  “不行,我得去看看清儿,这几天都疯魔了,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张氏翻身而起,披了一件棉衣就准备出门。
  此刻外面天正寒,如意坊最近新的货又到了,林三牛白天和墨竹忙着店里的生意,自然也是累极,只是因为担心林清,这睡得也不算安稳。
  如今暖暖的被窝被掀开一个被角,冷风灌入,又听到张氏的嘀咕声,林三牛也是坐了起来:“诶,你要出去也把衣服穿穿好啊!这外面天这么冷,你要是冻坏了,清儿得更愁了。”
  张氏一听也对,回身把棉衣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套。
  林三牛靠在床头想了一下,也是开始穿衣服,一边看了眼更漏一边道:“得,现在都三更了吧。我看清儿晚间都没吃什么,我去生火,你做碗面给清儿端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妙计
  墨竹年纪也就比林清稍微大了一两岁, 正也是贪睡的时候,白天要送林清去当值,还要比林清早起一些, 晚上的时候林清就不让他跟着伺候了,所以此刻正沉沉睡去。
  张氏和林三牛原本家中也没有什么下人, 和墨竹相处起来, 只把他当做自家后辈。厨房在墨竹睡的房间旁边,所以两人也是轻手轻脚的。
  林三牛熟门熟路地生火, 冬夜里火光跳跃,带来一丝温暖,林三牛默默地添柴, 掌握着火候。张氏见锅里已经有热气了, 直接倒了一点菜油进去, 然后快速地切了一些辣子放进去炒香, 又把切的细细的肉丝扔了进去,“撕拉”一声,一股肉香味在小厨房中弥漫了开来。
  张氏手法熟练,迅速炒了几下后就倒入清水, 将锅盖盖上,又让林三牛起了另外一只锅,稍微倒点油,煎了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然后放进海碗的碗底。另一头的水也开了, 张氏抓了一把面条放了进去, 知道林清不喜欢吃太过软糯的,用长筷子捣了捣,沸腾之后加了三次凉水,这样煮出来的面条口感最好、弹性极佳。
  将面条捞了出来,放在荷包蛋上,撒上一些葱花,然后浇上汤汁,又挖了一大勺她自己做的大酱,将海碗端上了托盘。
  林三牛灭了灶里的火,熟门熟路地开始清洗灶台、锅碗瓢盆,嘴里催促张氏快去:“你去吧,这里我来收拾。也别说太多,清儿这孩子心思重,让他放宽心就好。”
  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忙手上的活。
  儿子太过优秀,很多事情做父母的也没办法帮到什么,只能寒夜里送一碗热汤面,心烦时哪怕听他说一说,抱怨几声,那也算是尽到做父母的力了。
  所以当张氏的声音在林清门口响起的时候,林清还被惊了一下,主要是精神力太过集中,夜里又宁静,突然有个声音传来,一时缓不过神来。